翌日清晨,天只蒙蒙亮,一夜未眠的賈環就溜出了宮。ΔΔ
宮里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覺都睡不著。
只是回大明宮時,卻見紫宸書房方向,依舊燈火通明。
賈環便知,隆正帝昨夜八成又回去批改折子了。
如今的大秦,能輪上這樣一位皇帝,不能說不是一樁幸事…
只是…
搖搖頭,大清早不愿想那些煩心事,便不再停留,賈環從西宮安福門方向出了皇城。
不過,出城前,他先登上了城門,和秦風聊了聊。
秦風如今掌著西宮門,與葉楚搭檔。
他為人儒雅知禮,不似賈環、牛奔和溫博他們那樣好打鬧。
牛奔和溫博兩人差點沒把方沖和傅安氣的和他們拼命,可秦風和葉楚兩人,卻平靜的緊。
只要葉楚能老實的完成正常任務,秦風也不欲挑釁尋事。
在他看來,這種頑童一樣的把戲,實在無趣的緊。
賈環上了城門樓后,嘎嘎笑道:“風哥,沒意思吧?你看奔哥他們,有滋有味的,你怎么不學學?”
一清早例行檢查換崗,輕點兵員結束后的秦風聞言后,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一旁的葉楚更是冷哼一聲。
對于方沖和傅安的遭遇,他深表同情,卻絕不想接受同等待遇。
葉楚本想說,宮門樓乃是防務重地,無旨者誰人都不可亂上。
可話到嘴邊,又咽下肚去。
秦風雖然沒那么無聊,但誰要以為他是一個婦人之仁的善類,那就可笑了。
葉楚決定暫時還是不要找不自在,宮門正將秦風都不說什么,如今屈居副將的他就更沒必要說什么了。
只要記在心里,待日后…再給他二人添一樁罪狀即可。
念及此,葉楚大步走下門樓。
賈環輕蔑了瞥了眼經過他的葉楚,懶得理會。
你老子都跳不了多久了,何況是你?
“昨兒在哪睡的?跟牛世叔他們一起擠的嗎?我看你眼圈都是黑的,沒睡好吧?”
秦風靠在女墻上,看著賈環笑道。
賈環撇嘴道:“甘露殿!”
“咳…”
果然,秦風被嗆著了,眼睛睜圓,道:“在哪?”
賈環見狀有些得意道:“甘…露…殿!”
秦風皺眉道:“你瘋了?那是好去處么?”
賈環沒得到羨慕嫉妒恨,有些無趣,道:“你當我愿去啊?還不是那位非讓去,說是可顯示他善待先帝老臣,而非苛待…哈哈!”
城墻周圍沒兵卒,賈環說話就沒了那么些顧忌,明顯嘲笑了兩聲。
秦風嘴角也抽了抽,道:“就為這?”
賈環聳聳肩,道:“就為這。”
秦風聞言頗為無語,撓了撓頭,道:“那位也太…任性了些…”
賈環聞言,嘿了聲,道:“他任性的時候,還在后面呢。”
秦風聞言眉頭一皺,道:“怎么說?”
賈環搖搖頭,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兒,以后再說吧。行了風哥,你慢慢執勤吧,我先回家去了,還想再睡一覺。
對了,西北吳叔可能快要進京了,到時候…咱們一起去見他吧。”
吳恒,可是先托付給秦風的。
秦風聞言,面色自然一黯,閃過一抹愧疚,點了點頭,而后咬牙道:“別讓我知道幕后黑手是哪個,否則…”
“呵呵!”
笑了笑,又拍了拍秦風的肩膀后,賈環轉身下樓。
出了皇城安福門,烏遠、趙歆師徒兩人正守在那里。
韓大他們至今還帶著一千五城兵馬司特別行動營的兵馬守在宮里,聽從調用,隆正帝不放人…
所以,只有烏遠師徒兩人,帶著帖木兒等親兵,在外面守著。
昨夜,他們應該是在五城兵馬司衙門內過的夜…
翻身上馬,與烏遠道了聲辛苦后,一行數十人,快馬輕騎,折返回了西城公侯府。
一行人剛過寧國府,就見兩輛馬車在側門處停了下來。
兩個婆子先下車,從里面喊出轎子,要招呼里面的貴人下馬車進府…
賈環看到那兩個婆子后,面色就先是一喜。
他認得這兩人,正是從城南莊子出來的婆子,一直跟在白荷身邊。
烏遠等人也知趣,見狀自行解散,還牽走了賈環的馬,轉眼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賈環則前往角門處,笑吟吟的看著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兒。
因為有婆子們行禮,白荷豈有不知遇到賈環的道理?
沒等后面的婆子遮起帷帳來,就下了馬車,站定后,一雙修長如柳葉般,足可傾國傾城的絕世美眸,溫潤平和的目光里,滿是思念的笑意,盈盈而望的看著賈環。
賈環見之,心中一掃昨夜的沉重,哈哈一笑,上前將白荷擁入懷中,緊緊抱住。
其她婆子卻慌了神,見有路人經過,忙催促其她人快把帷帳拉起,將緊緊相擁的兩人遮了起來。
這些婆子,都是白荷從城南莊子帶出來的,甚至很多是她的師嫂,真正的心腹…
維護白荷的利益,就是她們最大的任務。
見賈環如此喜歡白荷,她們自然欣喜,卻也愈不能讓白荷失了體面。
大戶人家的內宅,輕易哪里能在外面露面?
更何況還是這么摟摟抱抱著…
“三爺,咱們進去吧?”
白荷柔聲說道。后面李萬機家的正賠著笑臉…
賈環聞言,一拍腦門,連連點頭道:“對對對,都是我歡喜傻了!快回家,快回家…”
說罷,牽著白荷就要進門。
李萬機家的忙賠笑道:“三爺,姨奶奶得乘轎子。”
因為前院里還有不少親兵和小廝。
賈環傻笑了聲,對抿嘴笑的千嬌百媚的白荷道:“還真傻了。”
說著,牽著白荷的手,送她上了轎子,然后由四個健婦抬起,直接送入了二門垂花門前。
賈環才又親自掀開轎簾,扶著白荷下轎后,牽起她的手準備進門。
只是剛入手就覺得不對,不是細膩的肌膚,而白荷的身子也猛然一顫,手往后縮了下…
方才,賈環牽的是左手,現在,牽的是右手。
之前,白荷的右手攏在袖子里。
而現在,白荷的左手中提著一個包裹,所以,賈環下意識的去牽她的右手,卻不想…
賈環見白荷臉上浮現出一抹痛苦之色,面色驟變,再低頭看去,才見到她整只右手上都包裹著一層白紗,隱隱有血跡滲出…
賈環面色再變,沉聲道:“荷兒,這是怎么回事?”
白荷聞言,強笑道:“不礙事的,前兒不小心,給燙著了…”
“嘶!”
賈環倒吸一口冷氣,他可知道白荷是在做什么。
被那東西燙著…
賈環的臉色都變得蒼白起來,眼中滿滿是愧疚悔恨之色。
白荷見之忙道:“三爺不要緊的,沒那么嚴重。就是燙傷了層皮肉,一會兒找幼娘瞧瞧就好了…”
賈環臉都黑了,咬牙道:“你就這么胡亂一包?你怎么沒趕緊回來?”
白荷賠笑道:“爺啊,就差那么一點就成功了…”
“糊涂!”
賈環厲聲一喝,讓周圍的婆子們都唬白了臉,然后就見賈環忽然將白荷橫著抱起,再一看,人就快消失在后宅后面了…
“幼娘,幼娘…”
風一樣的跑進了藥室庭院,遠遠的就高聲喊著。
白荷將頭靠在賈環的脖頸處,面上浮著一層笑意,嘴角微微揚起。
回家,真好…
公孫羽聽到動靜后,從藥室內出來,就見賈環面色難看甚至有些驚慌的匆匆跑來,懷里抱著白荷。
公孫羽見之面色也是一變,她和白荷的關系不錯。
兩人都是“專業性”極強的人才,對于后宅里的爭斗手段都不感興趣,因此倒還算合得來。
此刻見白荷有恙,她也有些緊張,也不問怎么了,先道:“快進去,快進去…”
藥和金針都在藥室內。
賈環也不啰嗦,趕緊抱著白荷入內。
只是剛一進門,就見一婢女正低著頭,端著簸箕拿著掃帚往外出,神情有些恍惚,差點撞上。
賈環眼睛噴火,厲聲喝道:“混賬東西,瞎了眼了?”
那婢女聞言,抬起頭,面色蒼白,有些驚恐的看著賈環,不是晴雯又是哪個?
賈環見是她,眉頭一皺,沉聲道:“還不讓開?”
晴雯見他抱著一人,正是東府這邊眼色最好的白姨娘,以為出了甚大事,顧不得心里的委屈和惶恐,忙讓開。
賈環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后,抱著白荷,將她放在藥臺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右手。
公孫羽這時也趕了來,看到賈環的動作后一怔…
她上前,看了眼粗糙包扎的紗布,嫌棄的眉頭皺了皺。
賈環道:“看看,這個傻丫頭,為了幫我做事,連手都不要了,就這么胡亂一包,真真是…氣死我了!”
公孫羽是知道白荷去城南莊子幫賈環做事的,早就聽說,水泥、燒磚、大棚和玻璃,都是白荷做出來的,公孫羽心里也極欽佩她。
此刻再一聽這話,就更敬重了。
她上前屈膝蹲下,從賈環手中接過白荷的手,對賈環笑道:“爺,交給我吧。”
賈環點點頭,抬頭看去,見白荷一雙眼睛一直笑意盈盈的,靜靜的看著他,心里一暖,卻還是哼了聲,道:“等我怎么收拾你!”
白荷不怕,伸出左手,輕輕的拂去賈環額頭上的汗,抿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