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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七章 敢殺我兄弟手足者,當如何?

  關中的夏日之夜,其實還算涼爽。

  但賈蘭和賈菌兩個小小少年,卻很有些熱血沸騰。

  剛才那一幕,讓他們很有一種,將軍一令,則千軍萬馬為之赴死的熱血感!

  都是男兒,且賈家又屬武蔭,乃武勛親貴之家,先祖九死一生打下的基業。

  作為賈家子弟,豈有不向往的?

  尤其是好動頑皮的賈菌,剛才就恨不得跟賈環請命,也去“敲詐勒索”一番…

  倒是賈蘭,雖然也很激動,可腦子里始終保持著一抹清醒,仰頭看著賈環,眼睛眨了眨,問道:“三叔,既然你的兵骨子里還是卑微的,那他們如何能向其他青樓討到銀子?人家一喝,或者樓里有一兩個大人物,那他們豈不是要退縮?

  到時候,三叔的面皮上也不好看…”

  賈環呵呵一笑,道:“傻小子,剛才三叔的話如果只被三樓人聽到,也許那些人還敢推脫一番。

  可三叔在三樓的做派,被二樓和一樓,還有外面那么多人都聽到了。

  你以為,其他的青樓就聽不到嗎?”

  賈蘭聞言恍然,連連點頭道:“是了是了,那些人一定也都知道了三叔的霸道做派。連馬老相爺在場,都阻擋不得三叔,連七大家都得乖乖的給三叔交銀子,那些人的后臺遠不比七大家,自然也不得不交。”

  “乖乖!了不得!一家一萬兩,四十九家就是四十九萬兩,再加上孫誠家兩萬兩,一共五十一萬兩…哎喲!蘭哥兒,你敲我腦殼作甚?別以為三叔在我就不跟你打啊!”

  賈菌不服氣道,臉上的財迷樣兒還沒退去。

  賈蘭無語道:“你傻不傻,你要先將孫家的金美客棧去掉,不然后面那二萬兩,不就多加了一萬兩嗎?前面四十八萬,再加二萬,正好五十萬兩!”

  賈菌聞言,迷糊的想了想,沒想通怎么回事,太復雜,他抓了抓腦袋,嘿嘿笑道:“五十萬兩也是頂了不起的!三叔果然最了得!”

  賈環哈哈笑道:“七大家能一家掏一萬兩,其他青樓哪里能掏出那么多?不過,總不會少于二十萬兩就是了。”

  賈蘭想的更遠,小腦袋一本正經點著,道:“其實銀財倒在其次,關鍵是,這一次這群孬兵若真能從平康坊里討回二十萬兩銀子,那他們的眼界和心氣就會極大的提高,膽魄也壯了許多。

  再讓他們回到以前,去跟小商小販兒們勒索幾個大錢度日,他們如何還能過得了那樣的日子?

  羞也羞死!

  此次事了,三叔再對他們獎以重賞,然后再壓之以威,嘿嘿!

  不怕他們不變成三叔麾下的虎狼之師!”

  賈環真真是震驚的頓住了腳步,他睜著眼睛,先和后面同樣震驚的睜圓眼睛的烏遠面面相覷,然后看向賈蘭,道:“蘭哥兒,這些…誰教你的?”

  賈蘭看到賈環的模樣,有些自得,也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三叔,是先生教的。”

  賈環皺眉道:“張廷玉?他不是教你四書五經和科舉嗎?”

  賈蘭忙正經道:“三叔,先生說,若是侄兒生在普通人家,只學那些自然就夠了。

  可既然侄兒生在咱們這樣的人家,只當一名普通儒教官員未免可惜。

  先生說,他希望侄兒日后能成為上馬為將征不臣,下馬為相安黎庶的文武全才。

  侄兒…侄兒自然做不到這個地步。

  但也想努力努力,日后若能幫到三叔一分,為家族出一把力,也是好的。”

  “呵,呵呵!”

  賈環面色那叫一個精彩,回頭看向同樣面色動容的烏遠,道:“遠叔,此為吾家千里駒否?”

  烏遠面帶微笑,贊嘆的點點頭,道:“原以為公子已是天縱之才,卻不想,蘭少爺同樣了得!”

  賈蘭忙躬身道:“遠爺爺,您是三叔的長輩,叫小子蘭哥兒就好。少爺之稱,實不敢當。”

  烏遠也沒有客氣,笑著點點頭,看向賈蘭的目光愈發喜歡,道:“蘭哥兒若是想上馬為將征不臣,身子骨還需再打磨才是。若是不嫌棄,我這里有一套鍛骨良法,雖然做不得武人,但也能強身健體。”

  賈蘭聞言大喜過望,忙一揖到底,大聲道:“小子謝遠爺爺!”

  “遠…遠爺爺,還有我呢…”

  一旁賈菌眼熱的不行,急道:“遠爺爺,我以后要給三叔牽馬墜蹬做馬弁,也要強身健體!”

  烏遠微笑著,也點了點頭,賈菌見之大喜,當場耍了幾下王八拳…

  “啾!!”

  就在賈環哈哈大笑時,忽然,在平康坊的最里端,東南角方向,一道煙花沖天而起,不華麗,但在夜晚極為明目,而且,聲音刺耳。

  這是賈環親兵隊的求援信號!!

  賈環見之,面色一變,瞬間閃現到烏遠身后一直信馬由韁跟在他身后的兩匹戰馬邊,翻身上馬。

  烏遠更是憑空而起,就那樣生生飛上了他的坐騎上。

  兩人撥轉馬頭就要走…

  “三叔!帶上我們吧!”

  賈蘭和賈菌卻同時大呼一聲,面色乞求!

  賈環轉頭皺眉,見兩人滿臉期盼的看著他。

  賈環本想拒絕,讓他們老實的待在原地不動。

  可又一想,他們已經不小了,既然有這個勇氣和見識,帶去看看也好,尤其是賈蘭。

  再者,既然出了亂子,有人連他的親兵隊都敢攻打,未必不敢對這兩個小家伙下手。

  因此,他又掉轉馬頭,雙腿一夾,馬匹一步躥出,路過賈蘭時,賈環探身伸手,將他帶到馬上,又原地一個轉圈,戰馬嘶鳴,朝煙花方向狂奔而去。

  烏遠同樣如此,將賈菌帶上后,跟在賈環身后,快鞭狂奔。

  一路上,擁擠的游人紛紛避讓。

  若有醉漢擋道尋事,不管身著綾羅綢緞、士子青襟還是爵服官袍,賈環一律鞭子開道!

  若是在一旁老實清醒的就罷,若是有敢罵罵咧咧的,烏遠在后面會再補一鞭子。

  作為奉圣夫人的義孫,只要奉圣夫人還在呼吸,烏遠的身份,真心不遜色賈環多少。

  等到兩人帶著兩小,一路抽打翻了不知多少人馬車轎,趕到平康坊的東南角落時。

  就看到韓大、韓讓、韓三并曹雄趙虎,還有帖木兒父子,帶著一百親兵,將一座紅色錦樓圍住,面色凝重的…對峙著。

  而在他們包圍圈之外,則是一群東倒西歪的孬兵…

  有人痛苦呻.吟,有人垂頭喪氣,有人憤怒,有人畏懼,有人…長眠不醒。

  看著地上那七八具僵硬的尸體,賈環騎馬過去,帶著面色蒼白的賈蘭翻身下馬。

  在尸體旁,韓楚、侯燁和魏鎖三人,正在垂淚。

  因為地上的八具尸體中,有兩具,是另外三個臨時隊長中的兩個…

  他們六人能夠同進退,是因為他們的私交都很好,他們都是軍余出身,也都沒有領小頭目回過家,獻過他們的老婆…

  “你們哭什么?”

  賈環似乎很不解,問道。

  三人看到賈環后,本來還有些在外面受欺負的孩童看到家大人,希冀能替他們做主的心態,可聽他這么一說,三人心頓時涼了…

  是啊,他們只是卑賤的軍余出身,還不如貴人的一條狗值錢,死了就死了,有何可悲傷的…

  他們雖然心中悲憤,卻也不敢辯爭什么,只能垂頭喪氣的蹲著,一如當年的茍且模樣。

  賈環沉聲道:“本侯八歲承爵,初封不過是一個子爵。你們可知道,本侯是如何在六年后,成為侯爵的?”

  賈環的履歷,神京城里幾乎沒多少人不知道的。

  聽到賈環的問話,韓楚聲音低落道:“是…是侯爺在西域割了準葛爾大汗的人頭,還幫助大軍打敗了準葛爾二十萬大軍。”

  賈環冷笑了聲,道:“說的倒簡單,好似揮揮手、吹口氣就做到了般。

  可你們知道,這一仗,我大秦戰歿了多少大秦悍卒?

  本侯告訴你們,十萬!

  整整十萬老秦男兒為此一役戰死!!

  即使是本侯,也被準葛爾國師扎達爾,追殺的險死還生,瞎了雙眼!

  但是,沒有人抱怨一聲,也沒有人哭泣。

  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尸,本就是軍人的最高榮譽!

  怕死,還當兵?”

  韓楚三人,還有周圍的一些兵卒們聞言,面色上的難過和畏懼之色,似乎沒有那么重了…

  賈環見之,再加一把火:“我們五城兵馬司的兵卒,承蒙太上皇隆恩,一般講究的是世襲罔替。

  這八人家里若有成年長子,可送來訓練,成器的,就留在特別行動營中,不成器的,就在外面巡邏街道,總有一口飯吃,有一份兵餉拿。

  若是家中長子還沒成年的,我們這些長輩,也總不能看他們一家餓死。

  每月送二兩銀子過去,保他們一家有口飯吃。

  待其長子長大后,再來接班,這個位置,咱們給他留著。

  若家中無男丁,則由五城兵馬司,為其雙親養老送終,其女兒出嫁,我們也一起為她湊一副嫁妝。

  此為定例,你們皆如此。”

  這番話一出,所有兵卒都震動了,是真的震動了。

  要知道,一個九邊戰兵的兵餉,一個月也不過三兩半罷了。

  而且,戰死后,最多也只有二十兩的撫恤燒埋銀子。

  發完之后,再不理會。

  可賈環給他們開出的,卻是管一輩子,不,是管世世代代的鐵飯碗!

  老有所依,幼有所養。

  甚至連兒子的飯碗都有了,還是吃堂堂正正的飯。

  這讓這些兵油子們,如何能不震動,如何能不生出士為知己者死之心?

  是,他們不是士子,他們之前多是市井混混,屠狗輩。

  可他們卻更知冷熱,更講義氣!

  “侯爺,您不用說,從今天起,您指哪,我們往哪兒沖!哪個敢退縮不前,末將砸爛他的狗頭!”

  韓楚單膝跪下,面紅耳赤的嘶吼道。

  “侯爺,再給我侯燁一個機會,小的帶人再沖一次!不就是死嗎?老子…小的不怕死!小的死的起!”

  尖嘴猴腮的侯燁也激紅了臉,聲音尖銳的喊道。

  眼見魏鎖和其他人也激動不已的要表態,賈環笑著擺擺手,道:“暫時還不用。你們還沒經過訓練,現在去沖險地,死的不值得。

  本侯也沒料到,還有人吃了豹子膽,敢對本侯的手下下死手。”

  “侯爺,這四海樓,就是三陽教的地盤。里面的就是三陽教的護法妖婆!”

  魏鎖忽然高聲道。

  賈環聞言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魏鎖忙道:“小的帶人剛從封錦苑收了五千兩銀子,路過這里。正好聽到許棒子…哦,就是這個…”

  說著,魏鎖頓了頓,眼圈又有些發紅,指了指地上滿面是血的死人,聲音有些沙啞道:“這許棒子以前就愛拿一根棒子去小攤小鋪收份子錢,卻不想…咳。

  侯爺,小的就聽許棒子帶人高喊,緝拿魔教妖人,緝拿三陽教護法妖婆。

  想來他只是想唬住里面的人,好多要些銀子…

  誰知,里面立刻就有人叫道:不好,舵口暴露了,周護法,快逃!

  許棒子也不知是不是腦子抽了…他一輩子都沒那么勇敢過,這次竟然沖到最前面,帶人死死的堵住了門兒。

  后來老邱和老石也帶人過來幫忙。

  幾百人把四海樓圈圈圍住,小的則一邊讓手下盯牢了,若有人逃出來,別上前,遠遠的墜著,看清下腳地再回來通報。

  一邊去給韓爺報信兒。

  侯爺,不是小的魏鎖孬種,不敢跟兄弟們一起沖。

  小的只是…”

  “好了,我知道了,你做的不錯。”

  知道來龍去脈后,賈環點點頭,贊揚了一句。

  然后又看向周圍那一張張灰頭土臉的人,看著那一雙雙渾濁,蒙混不清的眼睛,高聲道:“你們的表現,好的出乎了我的意料。

  真的,你們做的很好,非常好!”

  “侯爺您拿我們當人看,我們不能給侯爺丟臉!”

  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男子,臉上帶傷口,血糊糊的,卻一點不在乎,看著賈環高聲喊道。

  “對!侯爺拿我們當人看,我們不能當狗軟蛋!”

  又一人附和道。

  賈環聞言,竟有些感動,笑著點點頭,道:“很好,你們沒有讓本侯失望,本侯自然不會讓你們失望。

  走,與本侯一起去瞧瞧,那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三陽教,到底想選個什么死法!

  敢殺我兄弟手足者,當如何?”

  “殺!!”

  韓楚黝黑的粗臉陡然漲紅,舉手怒吼一聲!

  緊跟著,侯燁,魏鎖及其他所有的兵卒齊聲怒吼道:“殺!殺!!殺!!!”

  緊跟在賈環身后的賈蘭,原本還對地上污血中的尸體感到害怕惡心,可是此刻,看著這狂熱的一幕,他心中喃喃震撼:

  此軍軍心可用矣!

  ps: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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