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伯伯,這個趙廷,何其猖獗?他哪來的底氣在這大呼小叫?”
待趙廷離去后,賈環不解的問道。
牛繼宗面色微微苦笑,道:“環哥兒,我們這一脈里,虎將輩出,擅長攻城拔寨的將軍不計其數。
但是內政人才,卻少之又少。
趙廷今日是被你刺激的有些失常了,實際上,他的長袖善舞能力非常了得。
就是他和費巖一起,將兵部尚書古侖架空,只能當個泥菩薩。
這其中多半是他出的力氣。
有能為的人,自然傲氣些…”
賈環聞言,面現為難之色,他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出,難怪如此…
但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道:“伯伯,這個人不能再留下去了,否則必成大害!
他今日越是能干,日后的牽連就越廣,禍害越深。
太猖獗,已經忘乎所以了。
沒有敬畏的人,距離敗亡只有一步之遙。
我們不能被他牽連了…”
“啊…”
賈環的話讓眾人面色一變,趙虎更是驚聲叫了出來。
賈環轉頭對驚慌之極的趙虎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他不能在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待下去了,不是要殺他…”
趙虎聞言,頓時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
他忘了自己對殺氣最敏感,賈環身上確實沒有殺意…
賈環看他這幅愚孝的模樣,無奈的搖了搖頭,又轉頭看向面色凝重的牛繼宗。
牛繼宗卻緩緩沉聲道:“這件事再議,再議…
我去和你溫叔叔他們商量一下,這件事倉促不得。”
這時,當了半天透明人的曹史忽然賠笑道:“寧侯,我倒是知道一點,不知對寧侯有用沒有。”
賈環聞言,側目看向他。
曹史見狀訕訕一笑,不敢再拿捏,忙道:“趙廷的小兒子趙文不是武人,其實,趙廷也不是…”
“嗯?”
賈環頓時有些吃驚了,看向曹史道:“這怎么可能?”
曹史笑道:“寧侯應該想得到的,史家那兄弟倆,能生生將爵位升到侯位,還有南安郡王,呵呵…”
賈環瞪眼道:“你是說,買通忠順王?”
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榮國一脈的中堅力量,買通忠順王!
“咳咳…”
上頭牛繼宗咳嗽了聲,將賈環的注意力吸引過去,而后他道:“環哥兒,在你之前,軍方在太上皇諸子奪嫡中,并未站過隊,現在也沒有…
所以,和忠順王府的關系,遠沒有現在這樣惡劣。
他又操持著宗人府,因此不少府第,和那邊的關系還不錯。
這件事我也知道,并沒有理會…”
“呵,這一筆爛賬啊!”
賈環震驚之后,當真感覺越來越復雜了,感嘆了聲。
牛繼宗看他這幅模樣,黑面上浮起笑容,道:“你當朝事就那么簡單嗎?
世間哪有那么多清晰的是非黑白,善惡對錯?
若真有這樣容易分辨,那么世上也就沒甚難事了。
你們才剛認知一點,就喊著爛賬,等你們再往上走,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錯綜復雜。
太上皇那等雄才大略的天縱之才,都因為這些‘爛事’耽擱了武道進度,才讓他如今不得不閉生死關以求突破。
可想而知,這些事有多頭疼。
環哥兒,你們這一輩,尤其是你,現在就要有這種心理準備了…
對了,正巧有一件事要你考慮。
最近有不少府邸來求我,想讓我幫忙給你說一聲,看看你能不能在孝康親王那里打個招呼。”
賈環聞言眉尖一挑,道:“因為清查爵位的事?”
牛繼宗面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了,眼神微微有些憂慮,點點頭道:“正是,環哥兒,這件事你一定要重視起來,若是處理不得當,我們怕是會傷筋動骨,元氣大傷!
盯著我們的人,從來沒有少過。”
賈環聞言,沉默了下,才緩緩點點頭。
雖然依照他心里本意,那些不合格的勛貴都該統統滾蛋,滾的越遠越好。
可正如牛繼宗所言,這世間,并非黑白分明那樣清晰。
這是一個渾濁的世界,朝廷,尤其如此。
若真嚴格按照規定,大刀闊斧的砍砸一通,那么被砍掉的恐怕就不只是一些枝枝葉葉了,而是主干。
當然,這種事,孝康親王也不會去做。
正如明知滿朝文官都在貪,隆正帝也只能隱忍不發一般。
除了時機未到外,他自己其實也清楚,不能做的那樣絕。
水至清則無魚,便是這個道理。
誰也不敢保證,換一批人上來,會好一點。
最重要的是,目前的朝政,就是靠這些膀大腰圓的文武們支撐著…
因此,賈環并不介意去落下一些人情。
當然,像趙廷這樣已經迷失了清醒認知的蠢貨,不在此例。
在鎮國公府又談了半個時辰的話,牛繼宗給賈環講述了些五城兵馬司的事,以及要注意的事項。
京畿無小事,五城兵馬司負責京城治安,秩序和市容,擔子不輕。
其實這倒不是大問題,畢竟除了五城兵馬司外,還有京營,順天府及下轄的幾個縣衙,在這些方面都有重復職責。
若是單靠五城兵馬司,京城秩序早就崩壞了…
牛繼宗還特意給賈環指明,他最關鍵的任務,不是緝拿壞人,而是維穩!
神京城的穩定,壓倒一切!
這句話,讓賈環感到很熟悉,也很親切。
之后,他又詢問了對牛奔、溫博等人的安排。
牛繼宗告訴賈環,牛奔他們會被分開安排到京營、霸上大營和藍田大營。
當然不可能和賈環一樣當軍事主官,都是當副將。
他們至少要在軍中學習一年以上,才有可能單獨領兵。
具體還要看他們的學習成果…
還是那句話,軍國大事非兒戲。
軍機閣不可能讓一群十六七的少年,領著上千人去打仗。
不排除有天才,能有這個本事。
比如古之霍去病。
但絕大多數人,都沒有這份能為。
而且現在也不是國朝危及時。
所以,一切都要按規矩走,如果一旦開了先例,那么接下來更荒唐的事很快就會發生。
也就很容易崩壞。
兵部的糊涂賬牛繼宗沒有辦法,因為他手里沒有能處理好內政的人才,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軍中的制度,他卻在死死的維護著。
那里,才是榮國一脈真正的根基。
只要軍隊不腐化崩壞,榮國一脈的根基就不會垮掉。
那幾支精銳強悍,始終保持著強大戰斗力的軍團,才是榮國一脈真正讓人感到恐懼的所在!
所以,縱然是牛奔這些大衙內,也只能按部就班的去學習后,才能帶兵。
當然,賈環這種情況屬于特例。
如今真沒有幾個人還將五城兵馬司當成軍隊建制了,有人甚至建議過,將其撥付給都察院或者蘭臺寺當門下走狗算了。
結果,人家嫌丟人,不要…
所以,也就隨便賈環去造吧。
最后,賈環帶著一大箱子,牛繼宗特意使人尋來的,關于五城兵馬司歷史的資料,而后和門下親兵家將們趕回了寧國府。
皇宮里沒有秘密可言,這是公認的事實。
尤其是發生在熱門人物身上的事,更是傳播飛速。
賈環搖身一變,要當五城兵馬司主事的新聞,剛剛火熱出爐,就傳遍了神京城上下。
一時間,午間京城各大酒樓的生意都火爆了起來。
酒水尤其好賣,還有不知哪個喪天良的,竟放起了炮竹…
不知多少人聽聞這個消息后,心中怒贊一聲:大快人心啊!
你賈環不是最愛打架斗毆了嗎?
整天在街上打了這個打那個,如今讓你成了管街頭安定的頭子,看你還打不打!
你賈環不是榮國子孫,寧國傳人嗎?
你賈家在軍中勢力不是一手遮天嗎?
可你去不了軍隊,你能如何?
陛下這一手玩兒的,嘿!
真是…刻薄寡恩啊!
以上便是今日神京城午間熱門新聞的主題。
兩位當事人都沒落下好。
賈環無所謂,反正他也不愛打聽民間對他的口碑。
主要是,他從來也沒追求過這玩意兒。
但隆正帝就不同了,當他聽到中車府呈報上來的消息后,隆正帝氣的臉都黑成了鍋底。
他當然知道是誰在這般誹謗圣躬。
清流,清流!
他早晚會讓這起子無法無天的混賬行子,知道什么叫做言論不自.由…
不過,好歹,還有一個比他更大的樂子墊底,這讓隆正帝心里稍微輕松了些…
看著那些人將賈環腌臜成無賴小兒,潑皮衙內。
一時間,隆正帝還真生出了同病相憐的感覺。
別說,兩人的名聲,從始至終都差不離兒…
這就讓隆正帝頗有些不忿了,想他整日里殫精竭慮、忍辱負重的為了大秦,為了百姓們辛苦執政。
一天到晚睡不足三個時辰!
再看看中車府密間報上來的,賈環干的那些狗皮倒灶的事。
建了一座美輪美奐的大觀園,收了幾房美艷絕色的佳麗。
最可恨的是,這王八羔子還喜歡玩兒禁忌之戀…
結果,兩人得到的名聲居然差不多?
上哪兒說理去!
隆正帝忽然起了決心,賈環如果在五城兵馬司的位置上做不出成績,一定不能輕饒了他!
最起碼,也要將他拘到景陽宮去讀書。
看看他還能不能整天帶著小老婆游山玩水,娘希匹!
發狠的隆正帝,一把將手中的情報丟在了御案上。
不過想到賈環哭天喪地,每日寅時初刻(凌晨三點)就要起床,到宮里讀書的表情,隆正帝又忍不住彎起一抹笑意。
這讓一旁的鄔先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而被無數“故人”揣測,此刻正生不如死,也被隆正帝預測,未來生不如死的賈老三同學,現在在哪里呢?
他在神京城郊的路上。
南城外官道上,一溜的排開七八輛奢華的馬車疾馳著。
前后各有數十名全身披掛的騎兵護衛著,遠遠的就驅散路人,不讓他們攔路或者驚擾了貴人…
當頭一輛八寶簪纓寶車上,一位頭戴紫金冠,身著斗牛服的俊朗少年,此刻卻無賴兒一般的躺在一位面容驚艷,眼波流轉,煙眉若蹙的少女腿上,和對面一個丫鬟對視著,口里還嘟嘟嚷嚷道:“就不起,就不起,我就躺在林姐姐腿上,怎么著?
哎喲喂…真舒服啊!紫鵑你不服來咬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