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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來,賈環此子,年雖幼,但心中卻是知道大義的了?”
大明宮,養心殿,紫宸書房內。
一個身著明黃服飾的中年男子,聽完身旁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子的話后,嘴角微微翹起,顯示出他不錯的心情,淡淡的道。
“陛下,想來應該是這樣。畢竟他是榮國子孫,心懷大義也是應該的。當初若非先榮國一句‘忠順王心性輕挑偏激,不宜為人主’,恐怕連太上皇都為其所騙。忠順王府與賈家就算說出死敵,也是說的過去的。”
那坐在輪椅上,身著玄色錦褂的男子,面帶和煦微笑,蒼白修長的手輕捋著頜下尺許長須,語氣尊敬道。
陛下…
顯然,這間紫宸書房的主人,便是當今大秦皇帝,隆正帝了。
隆正帝擁有贏姓皇族通有的特征,細眉細眼,他瞇縫著眼,眼中不時有精光閃過,顯示出眼睛主人深沉的城府。
隆正背負雙手,沉吟了陣,猶疑了番后,道:“鄔先生,此子,有沒有可能知道,他那座酒樓中有中車府的衛士?賈家…到底不同啊。”
坐在輪椅上的鄔先生聞言,微笑著輕撫頜下黑須,笑道:“陛下多慮了,賈家底蘊卻是不凡,只是,賈家子弟畢竟缺少了榮寧二公的教導…若非出了這么個異數,敗亡也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賈環雖然不凡,可畢竟太過年幼,先前又是庶出,不大可能知道中車府。而且…
不管他知不知道,其實都不打緊。他和九郡王的那番話,其實已經很清楚的表達出了他的傾向。他是絕不會和忠順王那邊同流合污的。”
隆正帝笑道:“這個小子,倒也膽大包天。滿朝文武,面對老十四的拉攏,就算拒絕,也都只是婉拒。誰敢像他。敢這樣直接拒絕老九?他倒不怕老九那個混不吝犯起渾來,將他痛打一頓!”
鄔先生聞言大笑道:“只要忠順王那邊沒有失心瘋,就絕不會明著對賈家小子做什么。至于九郡王…呵呵,他心里怕是還擔心賈家小子犯起渾來。將他痛揍一頓。到時候,太上皇萬一再一笑不理,他的面子才算掉盡了。”
隆正帝聞言,心里極為舒暢,仰頭大笑了幾聲。而后卻又面色復雜的嘆道:“誰能想到,朕這個皇帝,做的尚不如一無賴小兒做的痛快。”
鄔先生聞言,斂去臉上的笑容,沉聲道:“陛下,再忍忍,再忍忍吧。一路走來,何等艱辛,多少對手都倒下了,陛下也榮登大寶十數載了。那邊…呵呵。那邊如今看起來雖然是烈火填油,鮮花著錦,可事實上,他們的氣勢已經到了盡頭。
文臣里他們占盡優勢,可那又如何?武將中,他們費了天大的力氣,最后還是因為太上皇的態度,義武侯才勉強站到那邊去。
不過,也就是這樣了,在軍中。他們再難寸進半步!”
隆正帝長嘆一聲,道:“朕何嘗不知這些,可是,老十四尚且能拉攏一位軍機閣大臣。朕卻連一位都沒有。那些人除了父皇的話,眼里根本沒有朕,可恨!!”
鄔先生搖頭道:“陛下,這也難怪。畢竟,太上皇是大秦開國兩千多年來,唯一一個可以堪比始皇帝的帝王。當年。太祖高皇帝驟逝,年不過十二歲的太上皇登基正位,在榮寧二公的輔佐下,就能率領千軍萬馬,南征北戰,平定天下,可以說是真正的馬上皇帝。
后來又以高祖遺策治理天下,使得寰宇大治,國泰民安。能夠有此威望,倒也是正常。若是軍方將領不再聽從太上皇的旨意了,那才是壞事。”
隆正帝聞言,大感沒趣,瞪了鄔先生一眼,氣道:“朕不過發點牢騷消消氣,你倒是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等著朕。朕剛才說什么來著?看看,朕都被你氣糊涂了。”
鄔先生卻也不在意的哈哈一笑,道:“方才,陛下在遺憾,忠順王都能拉攏一位軍機閣大臣,陛下身為九五,卻一個都沒有,甚是不忿。”
隆正帝氣樂道:“既然你記得,還不趕緊與朕想法子,竟在那里嘲笑于朕,是何道理?虧你還是朕的帝師!”
鄔先生聞言,斂了斂笑容,不過還是很輕松,他微微躬身,道:“臣不說,是因為臣知道陛下心中已有了主意,所以便不再多舌了。”
隆正帝聞言,臉色一正,直視著鄔先生道:“那你覺得,朕所想如何?”
鄔先生苦笑了聲,緩緩的搖搖頭。
隆正帝見狀,面色一僵,隨即有些不悅的皺眉道:“為何?”
鄔先生嘆息了聲,道:“陛下,因為龍首宮那邊,不允許。”
隆正帝聞言,眼睛緩緩閉起,面上痛苦之色一閃而過…
鄔先生見狀,心中不忍,勸慰道:“陛下,九五之位,又豈是那般好坐的?想想太祖高皇帝,再想想太上皇,哪一個不是費盡千辛萬苦,才最終坐穩了這萬里江山?也正是因為這些磨難,所以才造就了他們的千古偉業和永垂不朽的圣名。陛下,再忍下去吧。”
隆正帝聞言后,面色舒緩下來,睜開眼睛,看著鄔先生,一字一句道:“朕知道,你說的這些朕都知道。可是,朕就是不甘心。朕心中有大抱負,朕要締造一個更加強盛的大秦!朕要做千古一帝!可是,這束手束腳的枷鎖,卻讓朕極其郁悶,甚至是痛不欲生!”
鄔先生閉目皺眉,深深嘆息道:“陛下,戒躁!”
隆正帝額頭青筋都有些暴起,低聲喝道:“戒躁?朕空負一九五之名,可是,文臣文臣不聽宣,武將武將更是有令難調…朕什么都做不得,朕戒躁有什么用?”
鄔先生眼睛猛然睜開,沉聲道:“不,陛下并非什么都不能做。”
隆正聞言,眼中頓生一抹喜色,急道:“鄔先生何以教我?”
隆正皇帝連“朕”都不說了,可見。他心里是何等的焦急。
鄔先生心中又嘆一聲,他知道眼前之帝王絕對是一個勤儉圣明的好君王,可惜,上天見不得完美。使得人無完人,這么好一個君主,偏偏性子這般急躁。
只是,到底只是個臣子,不好再多勸。鄔先生按下心中雜思,看著隆正帝道:“很簡單,陛下只需要多施之以恩即可!”
隆正帝聞言一怔,隨即恍然道:“你是說,對賈環?”
鄔先生點點頭,道:“榮寧二公雖逝去數十年之久,但我大秦軍方的核心力量,幾乎都為其一造。至今為止,軍方各處都刻有深深一個賈字。先前賈家內部人才凋零,沒有成器的。眼見就要衰敗了。所以他們無法將人心聚齊,空有二公遺留下的豐厚威望,卻難以加持利用。
但現在又不同了,賈家出現了一個賈環。此子雖然年幼,但,心狠手辣,行動剛毅果決。更兼手段不凡,短短幾年內,竟將原先散落的七零八散的榮國體系又重新聚將起來。
最難得的是…他心中有大義,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這是臣最佩服他的地方!九郡王連郡王之位都許了出來,他卻絲毫不為之所動。可見,他心中是有一個底線的。
這樣的人,難道還不值得吾皇施加以恩?”
隆正苦笑道:“朕擔心的是。朕對他施恩,不僅對他沒什么好處,反而還會害了他…就如你所說,龍首宮那邊,卻是不允許…”
鄔先生哈哈一笑,搖頭道:“陛下過慮了。若是換了別人,或許會有這等擔憂,但榮國之后,斷無此等可能。再說了,陛下只是施恩而已,又非拉攏。最好是…以親情待之。”
隆正帝聞言,眼睛越來越亮,他緩緩的點了點頭,輕聲道了聲:“大善!”
若說西城居德坊內最著名的街道是公侯街,那么位于皇城東永興坊和崇仁坊之間的那條大街,就是整座神京內都最為著名的街道了。
公侯街附近還有熱鬧的坊市在開,但永興坊和崇仁坊之間的那條街,除了坊內的各戶人家外,絕無外人敢靠近。
因為這條街道就是大秦皇室大多皇族所居之地,十王街!
當然,多數皇族都住在坊內,未必就能挨著街住。
因為在十王街內,有一戶占地極廣的府第,僅這一戶,就占去了大半條街…
五間高大門樓,起的極為氣派,飛檐處更是用上了龍首獸頭…
門樓正中有一塊極大的牌匾,上書五字:
忠順親王府。
王府規制驚人,院落重疊,不知凡幾。
至于龍形照壁,穿山游廊,假山,蓮花游池,亭臺軒榭,更是數不勝數。
此刻,在一間規格并不比隆正帝的紫宸書房差多少的書房里,與賈環有過一番交鋒的忠順親王坐在書桌正座前,面沉如水的看著九郡王贏禟,沉聲道:“他真這么說?”
贏禟苦笑了下,點點頭,道:“這還能有假?這小子,年紀不大,主意倒是正的很。”
書房內,除了贏遈和贏禟兄弟倆外,還有一對兄弟,正是保齡侯史鼐和忠靖侯史鼎兩兄弟。
史鼎見兩位王爺都面色不渝,也跟著生起氣來,一臉為其思考的建議道:“王爺,要不,干脆派人除了這個孽畜,一了百了!賈家除了這個東西外,其余人等不足為慮。”
贏禟聞言,肥胖的臉上嘴角抽了抽,一雙細眼看著史鼎如同在看一頭會說人話的豬一般…
贏遈眨了眨眼后,深深的吸了口氣,道:“兩位侯爺,今天也不早了,本王就不留客了。”
角落里的王長史聞言,頓時小心翼翼的輕著腳步,走到史家二兄弟面前,躬下身,陰測測的道:“兩位侯爺,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