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聞言連忙舉手投降道:“千萬別,小弟在外面唬人、騙人都成,但就是不會騙至親和家人。剛才那不算啊…不管小弟在外面怎樣,但回到家來,還是想和親人們一起快快樂樂的生活,不然人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整天都在演戲!”
林黛玉撇撇嘴,一雙妙目滿是戲謔的打量著賈環,道:“誰知道哩,你這么能演,我們這些內宅里的小女子,又哪里知道你是真是假?”
賈環正色道:“這樣吧,我起個毒誓好了,用我大舅舅的名義…”
“呸!哪個要你…”
林黛玉正蹙著眉頭嗔怪,可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她這才想起賈環的大舅舅是誰,氣呼呼的走到他跟前,林黛玉用她蔥根一樣纖白的手指在賈環的額頭上點了點,又氣又笑道:“環兒,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好人哩!”
眾人也反應過來,賈環是在用錢啟起誓,頓時紛紛笑罵起來。
唯有賈寶玉看到林黛玉點在賈環眉心處的那根手指,臉色黯了黯…
賈環嘿嘿笑道:“我這不是顯得誠心嘛,我…”
賈環正說著,門外忽然傳來婆子聲,道:“小姐,外面有鎮國公府的嬤嬤前來給三爺傳話,說小伯爺讓三爺不要忘記今日還有約,要是誤了時辰他可不依。”
賈環不耐煩道:“知道啦,你讓她回去給牛奔說,又不是一百年沒吃過飯,催催催,催個毛線催!”
“噗嗤!”
賈迎春在賈環腦后輕輕撫了一下,責備道:“哪有這般說話的,多失禮?”
賈環嘿嘿一笑,道:“姐姐,你不知道那孫…那牛奔,好好和他說話他反而不自在。弟兄們相處都這樣…”
賈迎春嗔了他一眼,道:“既然人家都來請了。那你也快去吧。咱們姊妹間日后相處的日子還長,哪里就在這一時半會兒?”
林黛玉等人也附和著說了兩句,賈環就不再推辭,點點頭。和眾姊妹告別了。
延康坊亦是在皇城城南,與賈赦等人出事的延壽坊,僅隔了一個光德坊。
賈環與韓家三兄弟并女伴男裝的董明月一起到東來順酒樓時,正是酒樓一天中最熱鬧最繁忙的時候。
替賈環主持東來順的掌柜,就是當初替他賣菜的賈蕓。
小伙子如今越發能干了。算數算的飛快,而且從來也不端著架子,跟誰說話都有說有笑,客客氣氣的。
見他如此上進,賈環就將東來順交給他打理,還不錯,如今愈發紅火了。
揮手讓賈蕓自顧忙去,賈環幾人便自行上樓了。
一樓是大廳,二樓座位稀少一些,三樓則都是臨窗包廂了。
當然。價格也是一層比一層昂貴。
不過有身份在這里辦理貴賓卡的人,多半也不會在意這點銀錢。
哪怕是在意,心疼,可為了面子,也不得不咬著牙往上上。
雖說賈環來這里的次數少的可憐,可畢竟還是有老顧客知道他身份的,不一會兒,一樓大廳里就低聲喧嘩傳揚開了。
原來這位英俊公子,就是東來順的東家,寧國府先承襲一等子爵的賈三爺啊!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明明是一副倜儻英武的貴家豪門公子哥兒的形象,怎么就…黑了心的死要錢咧?
三樓整整一層只有八個包廂,分別命名為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不過為了避諱。天字第一號包廂從來都是空著的。
掌柜的經常給人解釋說,這是東家特意給太上皇和當今皇帝留下的。
什么?你說我癡人說夢,皇帝老子怎么會來這?
唉,公子,鄉下來的吧?居然不知道我賈家和皇族的關系!
我家東家八歲襲爵,太上皇親自頒下圣旨。恩準我家東家破例承襲開國一等子爵的爵位,還不用考封。
打聽打聽,國朝近百年,還有哪家子弟有這種待遇,能讓太上皇開金口?
你不知道吧?太上皇最愛喝的桂花釀,就是龍首宮當庭中的那顆月桂樹開的桂花釀的。
而那棵老桂樹,是當年太祖高皇帝從我賈族祠堂前的一株老桂樹上折下的枝栽培出來的。
呵呵,算了,老說這些不好,我們三爺說了,這都是靠祖宗的余蔭,我們這些后人其實沒什么了不起的…
什么?不要天字第一號了?誒!這就對了,做人總要知道點敬畏不是?
東來順酒樓,“宇”字號包廂內。
選擇“宇”字號包廂,是牛奔的特殊愛好。
原因是,寧為雞頭,不為鳳尾。
第二序列的第一也是第一不是?總比第一序列的第二強…
推開包廂門,正見牛奔在窗前,挑著一對八字眉,一雙綠豆小眼兒正眉飛鳳舞的跟對面一位白衣姑娘聊的飛起。
見賈環等人進來,也只是輕輕瞥了一眼,然后理也不理,繼續飛起…
倒是他對面的那位看模樣也只有十五六的姑娘見來人后站了起來,笑吟吟的看著眾人。
沒了吹牛的對象,牛奔頗為掃興的瞪了賈環等人一眼,抱怨道:“也不看看都什么時辰了,才來!來了就坐吧,還讓牛爺請你們是怎么著?咦,這位小兄弟看著有點面熟啊,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牛奔似才看見董明月一般,兩只王八眼放光,故意看不出她女扮男裝似的,老套的搭訕道。
董明月什么人,哪里會理會這般無賴子,只是淡淡的掃了牛奔一眼,就不再看他了。
賈環哈哈大笑道:“騷.包,繼續騷.包。可是回城了是吧?你就可勁兒的撒歡。”
牛奔氣呼呼的瞪了賈環一眼,然后才正色道:“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姑娘是忠順王府的明珠郡主。是太上皇最愛的孫女,就連當今圣上都對她另眼相待,皇后更是待她若親女一般。她待在皇宮里的時間倒是比在王府里還長…”
賈環聞言一怔,不明白牛奔怎么會和忠順王的女兒搭在一起了,再聽到后來,頓時心中一凜。
尤其是在聽到連當今皇上和皇后都對她若親女一般時。就更加警惕了。
滿大秦誰不知道當今圣上和忠順親王與其說是親兄弟,不如說是生死對頭的好。
只要一個徹底掌握大權了,另一個基本上最好的選擇就是轉世投胎重新做人了。
這般情況下,此女還能得到這樣的圣眷。不得不說,此人不可小覷。
不過,似乎看出了賈環等人的正色和鄭重,這位明珠郡主非常大氣的呵呵一笑,爽朗道:“不要聽奔哥兒胡說。說白了,大家都是與國同戚的世勛子弟,沒什么不一樣的。再說,就算真論榮圣眷,這里也不當是我為首…呵呵,想必這位就是名滿神京的賈三公子了吧?在下贏杏兒,見過三公子。”
不管心里怎樣千思百轉,面色笑容上,賈環卻絲毫不輸于對方的燦爛,長年室外苦練打熬出的銅色臉皮。在一口白牙的映襯下,顯得極為陽光,和煦。
賈環拱手笑道:“卻不想奔哥兒也能認識郡主這般的金枝玉葉,更令在下沒想到的是,郡主竟然這般親民,大氣。”
贏杏兒相貌中等,平平無奇,但有一點卻和史湘云非常像,那就是都有一雙極為明亮的眼睛,非常有神。
在這雙明亮的眼睛下。會讓人下意識的就忽略她有些寬大的鼻翼,和有些厚但很有型的嘴唇。
聽了賈環的話后,贏杏兒爽朗一笑,道:“親民?這個詞語用的不準確吧?無論如何。三公子都不能算在庶民之列。”
賈環眨了眨眼,笑道:“那可能是我表達的不清楚,在下說的是臣民的民。”
贏杏兒卻也不惱,只是搖頭呵呵笑道:“看來奔哥兒有些言過其實了,三公子是在拘束于我郡主的身份。不,更準確的說。是在拘束于小女子忠順王府的背景。”
賈環再次確認這個丫頭片子不是善類,語言犀利,明確,而且目的性很強。
不過沒等他再說什么,牛奔不滿道:“行了,你們就別再試探來試探去了。老三,要不是一路人,哥哥能帶她到這來嗎?我給你說,滿皇室的王子郡主里,就杏兒人最好,也最爽快。就連我爹和我娘都對她很滿意…”
賈環聞言哈哈一笑,也不顧贏杏兒就在一旁笑吟吟的看著,就大咧咧的對牛奔道:“你什么意思?還想君子好逑?”
牛奔聞言,面色一紅,綠豆眼悄悄的瞥了眼面色自然的依舊笑呵呵的贏杏兒,突然來了底氣,腰板兒一直,梗著脖頸道:“怎么著?不行?就許你左一個小妾又一個小妾的往房里收,就不能允許我這種堂堂正正、為人正派、潔身自好、守身如玉的好男子真心實意的追求一個好姑娘嗎?”
什么叫孫賊?還有更甚于此賊者嗎?
不過看著牛奔用贏杏兒看不到的那一只綠豆眼,瘋狂的跟他擠眼時,賈環當真是不落忍反駁他。
因為他清晰的解讀出,牛奔是在跟他乞求,求他跟他好好配合,不要拆他的臺…
罷了,給兄弟背黑鍋那是天職,沒得逃,也不能逃。
于是,賈環面色沉重的道:“奔哥,聽了你的話,小弟我徹底的悟了。我感動了,實在沒辦法不感動啊,誰聽了不感動那她還是好人嗎?
小弟我決定像奔哥學習,痛改前非,早一日也遇到一個心愛的人,然后真誠的追求她。”
牛奔聞言大喜,悄悄的用另一側的手跟賈環比劃了一根大拇指,還用一只眉毛挑的飛起…
然而,贏杏兒的話卻讓他如墜冰窟:“三公子,不知你心目中心愛的人是什么樣的,你看我這樣的,成嗎?”
牛奔的臉色瞬間慘白,那根拇指也緩緩的變成了…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