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清虛子
李偉看著老道人，琢磨了半天。
實在無法抵抗“隱藏劇情”的誘惑啊。
或者，這里邊根本沒什么劇情，但只要是未知的情況，總會讓忍不住想探個究竟。
“看這道人的小身板，而且在原著中無名，不會設定成多大的BOSS，真要打起來，我并不怕他。”李偉暗道。
“行，你先安置吧。”李偉便隨著道人進觀。
將老虎放到地上，道人上前一摸，就將老虎帶走了。
“這么輕松，是法術，還是任務劇情的關系？”李偉跟著道人，一直看他將老虎關進地窖，老虎都沒有反抗。
道觀里沒別人，李偉感覺自己有一百種手段，隨時可以將玄奘再帶走。
道人再將李偉領到廂房。
“現在沒外人，那些護法神應該也沒跟來，你可以說正題了吧？”李偉看著他。
“呵呵，貧道清虛子，在此山中已有…”老道人開始敘述起來。
李偉眉頭微挑。
住在清虛觀，就取名清虛子？這倒省事。
清虛觀這個名字，在古代很常見，先不去說他。
但這個道號…
“話說，閣下認識一個叫凌虛子的么？”李偉忽然道。
“正是舍弟。”老道人淡淡道。
好家伙。
李偉不由看看老道人的腳。
剛才老道人走路的時候，確實是有點跛。
這清虛子為什么要編個謊話說自己的腳被老虎咬傷了呢？
是掩飾自己本來就跛足的特征？
之前李偉異想天開，還懷疑過這道人會不會是鐵拐李變的。
鐵拐李算是太上老君一脈，還得到過一只葫蘆，把他設置在平頂山守著金角銀角，其實是可以說得通的。
但既然清虛子是凌虛子的哥哥，而凌虛子是蒼狼精，那么…
清虛子、凌虛子，在古代都真有其人，也算是比較常見的道號，清代還有本三流小說叫《繡云閣》，里面這兩道士就是結伴同行的，所以李偉才會想到詢問。
“難道在原著作者的設想中，清虛觀和凌虛子真的有關系？”李偉有些愣了。
“閣下既然是九品散官，我也就不瞞你了。”老道人介紹完畢，終于進入正題：“貧道雖然道行不高，但承老君抬愛，坐鎮此地，負責聯絡西牛賀洲道門中人。”
“整個西牛賀洲的道門，都歸你管？”李偉嚇了一跳。
“只是聯絡而已。”老道人搖頭微笑。
“凌虛子是蒼狼精，黃袍怪是奎木狼，這邊又有一窩狐貍，閣下倒是真的挺適合做這聯絡官。”李偉嘆道。
“那么，你能告訴我，老君安置這么多道門中人，是為了什么嗎？”李偉也直奔主題。
“那倒不是有意安置，老君是什么樣的身份，怎會為一些小事動手。”清虛子向天空拜了一拜，又道：“只不過，當年老君的化身李伯陽出函谷關，化胡為佛，其間多少留下些道跡，所以天上諸位下凡，都愿意降在這。”
李偉愣住。
一般人總說《西游記》崇佛抑道，但真正的佛門中人卻強烈反對這種說法。
別的不說，書中太上老君多次提到自己“化胡為佛”，只這一條，就是佛門完全無法容忍的。
化胡為佛，就是說太上老君西出函谷關，化身為佛陀，創立佛教。
這種說法從漢晉就開始流傳，直到元代佛道大辯論，密宗國師八思巴認定這是偽經，道教辯論失敗，才不得不燒毀《老子化胡經》。
對任何一個佛教徒來說，讓釋迦變成老君的化身，讓佛教變成道教的子公司，這是天大的侮辱。
而《西游記》中，太上老君居然還當著觀音的面提這件事。
所以西游的作者，要么是道教的死硬份子，要么是民間對三教都有興趣的愛好者，絕不可能是佛教徒。
既然西游記如此設定，那么游戲中，為太上老君化胡的路線，做一些特殊設定，也未嘗不可。
“所謂道跡，也就是說，這一路上妖怪的洞府，都是太上老君當年駐留之處？”李偉腦洞大開。
“差不多吧，當然，老君越往西去，越融入胡人，所以后面的道跡越少，更偏于佛宗之氣。”老道人道。
“那么，前面這些出身自道門，想吃唐僧肉的妖怪，并不是老君所派，只是正好住在這條線上？”李偉盯著老道人的眼睛。
然而想從NPC眼里看出什么來，那是作夢吧。
“我并沒收到天庭有關于唐僧的任務，他們想做什么，與我無關，當然與老君也無關。”清虛子微笑。
真的無關？
李偉聽著這話，還是無法得出確定結論。
如果老君化胡為佛，變的真是釋迦佛，那佛道本是一家，就根本沒有教派之爭。
但現在的佛教，明顯是自成一派。
難道是老君的化身失控？
“如果說天庭或者老君，并沒有關于唐僧的任務，那你收我的猛虎做什么？”李偉第一次遇到能跟自己交流這么多的任務NPC，一定得問清楚。
其實論NPC的智能，冷于冰等噩夢世界的角色們，已經證明了，脫離劇情后，他們跟真人無異。
但這清虛子卻還處于劇情中啊。
或許，因為他“聯絡官”的身份？
就像李偉看攻略，新手村的新手指導員，也被玩家們譽為最像真人的NPC，有問必答，而且比各大公司的客服機器人不知強了多少。
可惜李偉沒辦法去新手村體驗一下。
“我不希望你將這猛虎交給別人，因為他們控制不了‘吃肉’的念頭。”清虛子道，“交給我，取經人才是安全的。”
“這次天庭下凡的人太多，而且都聚集在此處，如果取經人死掉了，牽連極大。”
“在佛宗出動菩薩級的人物之前，我會一直關著這猛虎，也算是保護它吧。”
“不必擔心你的收益，猛虎關得越久，你的獎勵越高。”
清虛子一口氣說完，李偉面前彈出信息窗口：“你觸發隱藏任務‘扣留玄奘’…”
“我喜歡隱藏任務。”李偉終于放松下來。
在沒見到任務之前，他總擔心這是個騙局，怕清虛子是妖怪變的。
好吧，清虛子應該是妖怪，只不過算道門派駐，有編制的妖怪而已。
目前看來，清虛子恐怕還是得到某位BOSS授意的。
把唐僧扣留起來，而不是交還給佛宗，已經表明，上面的意思，就是想盡可能延緩取經進程。
“對了，你既然是這一片的道門聯絡官，跟黑熊精也該有打交道吧，你給個線索，怎么把他救出來吧。”李偉想起這事。
“黑煞啊，讓他在山下修心養性一段時間也好。”清虛子微笑。
“意思是，他的理念跟你們不合么？”李偉有點懂了。
黑熊精算是對天庭很忠誠，但天庭與道門不能劃等號，他希望用佛經的智慧幫助華夏，這個想法與道門想保留香火份額是沖突的。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清虛子道兄在么？”
“是狐阿七啊，請進請進。”老道士忙迎出來，“咦，老奶奶也來了？你不是身子不方便嗎？”
李偉也跟在旁邊，望著進入道觀的那群妖怪。
壓龍山老奶奶由兩個女妖抬著，看氣色，傷勢還是沒恢復。
旁邊手持方天畫乾，玉面長髯的金甲猛將，應該就是狐阿七了。
單看央視老版電視劇的話，狐阿七根本沒出場，不會有什么印象，而現在看著，造型還是挺不錯的。
后面幾十個小妖，有男有女。
壓龍山老奶奶洞中，都是女怪，原著有明確寫到的，電視劇大概不想寫孫悟空打死那么多女孩子，所以也沒演。
“金角和銀角兩個孩子懂得孝順，請我們過去吃肉，這不是路過寶觀嗎，進來看看你，順便也請道長同去赴宴。”狐阿七拱手道。
“貧道向來吃素。”清虛子捻須微笑。
“老狽吃素，豈不是要餓死？”狐阿七大不以為然。
“阿七，不得無禮，清虛道長是真正修道有成者，已可餐風飲霞，豈是我們這等禽獸可比。”老奶奶咳道。
清虛子嘆道：“我新煉的一爐丹又失敗了，離修道有成，還差得遠呢。”
“金角銀角這次抓到一群取經人，據說其中還有金蟬子轉世，吃了他的肉，豈不比你的仙丹更好？”狐阿七道。
“我只怕吃了那肉，馬上就會被佛宗殺上門來哦。”清虛子搖頭，“我勸你們，也最好別去。”
狐阿七哼了一聲：“道長你就是太謹慎，毫無狼性，怪不得你們狽類只能做軍師。”
老奶奶看著清虛子，面上則出現沉吟之色。
果然如李偉之前心中推測，這清虛子，就是一只“狽”。
“狼狽為奸”這個成語很有名，但據說早期的漢字中只有“狽”，并沒有狼，后來狼才漸漸取代狽。
到唐朝《酉陽雜俎》中，則提到了狼狽是兩種不同的生物，狼駕二狽或狽駕二狼，狽有著極高的智商，能夠為狼族作出重要決定。
后人又推出狽的前足短，或者屬于病變的殘足狼，必須趴在狼背上才能行動這一套說法。
總之，狽是狼族的軍師，已經漸漸成為一個“常識”。
清虛子是狼精凌虛子的哥哥，那他要么是狼，要么是狽。
既然道人跛足，李偉當然推測他的原型可能是狽啦。
至于壓龍山老奶奶對清虛子這么尊重，也是有原因的。
明初劉伯溫在《郁離子》里寫過一個故事，青邱的九尾狐，戴骷髏拜北斗而成妖，然后召集群狐去參拜昊天上帝。
一頭老狽勸告九尾狐，這么做是對昊天的不尊重，會遭天罰，還是別去了吧。
九尾狐不聽，結果半途被獵人射殺，群狐一同被剿，尸體堆起來焚燒了三年才熄滅。
壓龍山老奶奶，正是九尾狐，也不知是不是劉伯溫寫的那條，或許在這個位面，她聽了老狽的勸告也說不定。
總之，老狽不僅是狼族的軍師，還被塑造成整個妖族的智者，甚至超過了本來就以智慧聞名的狐族。
要不上面怎么會讓這狽精做聯絡官呢？
所以壓龍山老奶奶，對于清虛子的意見，很是重視。
“佛宗的手段，我也算是領教過了，如果金蟬子真的在那，我會勸兩個兒子，且慢動手吧。”老奶奶緩緩道，“道長，除了延緩取經之外，天庭仍然沒有新指示么？”
清虛子微笑：“沒有，老奶奶，當年你是親身與老君打過交道的，我還想問你那里有沒有得到什么指示呢。”
老奶奶嘆道：“老君怎么會有空找我下界一個小狐，上次道門派人通知我，為的也是天蓬與卷簾那樣的大人物啊。”
李偉頓時有些失望了。
原以為壓龍山老奶奶知道天庭或老君下一步計劃，但現在看來，她的身份真的還不夠啊。
賈家莊一關，老奶奶發布的任務，只是讓豬八戒和沙和尚清醒過來，不要被菩薩迷惑。
連取經人能不能吃這種事，上面都沒有具體吩咐，完全由妖怪們自己決定。
人家也是不想跟妖族走得太近，留下口實啊。
“姐，我們走吧，別耽誤了飯點。”狐阿七有些不耐煩地道。
老奶奶緩緩點頭，讓轎子轉頭。
“對了，異人，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赴宴呢，有我在，你不會受傷害的。”老奶奶忽然道。
原來她是注意到了李偉的啊。
“嗯，去看看吧。”李偉看看清虛子，“我那‘物件’存在觀中，想來不會有問題的，哦？”
清虛子居然還能聽懂玩家的暗喩，微笑點頭。
李偉便跟著一群妖怪，向前山走去。
“你是巴山虎，你是倚海龍？”路上李偉對兩個引路的小妖問話，卻沒被搭理。
李偉之所以能被清虛子和老奶奶注意，那是他天庭的九品散官，還有超高的道門貢獻所致。
而普通妖怪并沒有道門背景啊。
要說起來，這倆小妖并不算小，一龍一虎，體型能差到哪去？
而且西游記中，小妖數以萬計，能得到名字的也就那十幾只而已。
當然也不是什么好名字，“巴山虎”在古代很多時候指的薜荔、中藥，或者墻上的各種藤類植物，李偉老家現在還常用“巴壁虎”這個詞。
很快來到一處洞府前。
“娘親，七舅，對不住你們，有個猴精，用假身引我們在外戰斗，真身卻混進洞來，把取經人都帶走了，還打死我幾十個小妖！”金角大王氣急敗壞迎上來，旁邊是臉色同樣不好看的白骨夫人。
正說著，銀角大王和黃袍怪從遠處駕云趕回。
“這猴子，太多分身，真假難辨，我們打著打著，還以為他突然變弱了呢，沒想到真身卻來救人了！”二怪聽金角說完，也是忿忿不平。
“還有什么好說的，趁他們沒走遠，趕上去！”狐阿七喝道，“我們這么多強者，還怕打不過一只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