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家小院子里,尉遲文坐在磨盤上,臉色非常的難看。
他萬萬沒有想到,單遠行領導下的東京密諜司已經腐爛到了這個地步。
人手不少,效率卻很低,僅僅是領密諜司俸祿的人就足足有六百八十三人。
受這些密諜控制的城狐社鼠組成的幫派就不下十四個,看起來非常的興旺,然而,真正受密諜司控制的密諜卻少的可憐。
單遠行麾下的四大天王更是在東京橫行無忌,殺人放火,販運私鹽,綁架勒索,開賭場,開妓院,放高利貸,買賣幼童無惡不作。
如果不是因為單遠行已經病入膏肓,尉遲文首先做的就是砍掉他的腦袋以示嚴懲。
尉遲文沉默了半晌,而后就取出從單遠行那里得來的名冊,看過之后就開始焚燒。
現在,把東京密諜司跟這些城狐社鼠分開遠比重新整頓他們更重要。
世子乃是大宋未來的皇儲,他的身上絕對不能沾染半點污點。
嘎嘎打著酒嗝從外面走了進來,九月的東京依舊炎熱,見尉遲文在燒東西就脫掉直輟丟在梨樹枝子上,探手摘下一顆還沒有成熟的梨子嚼著道:“怎么了?一張臉拉的比驢臉都長,怎么,單遠行不愿意交權?
你不是已經控制住他閨女一家了嗎?”
尉遲文搖搖頭,取來一桶水,把水澆在紙灰上,用棍子劃拉散了,這才道:“這是逼著老子殺人啊。”
“單遠行不用殺吧,你不是說他活不了幾天了嗎?他跟大王結交最早,還是留點情面比較好。”
尉遲文苦笑道:“東京密諜司已經成了藏污納垢之所,再不清理,會影響到世子的聲譽。”
嘎嘎啃了一口梨子,沒長熟的梨子全是渣滓他皺皺眉頭丟掉梨子非常無所謂的道:“那就動手唄!隱秘點,我最近也要干掉胡魯努爾,估計動靜比較大。”
尉遲文站起身道:“他的家產呢?如何拿到?”
嘎嘎撓撓腦袋道:“這家伙很有腦子,似乎感覺到自己的處境不妙,估計不會把家財放在宅子里。”
尉遲文搖搖頭道:“取胡魯努爾的性命是小事,取他的家財才是大事,我們來東京沒有帶什么錢財,所有花銷都要從他這里找出來,不容有失。”
嘎嘎笑道:“既然如此,我們把手里的活換一下,你去對付胡魯努爾,找他的錢財,我去幫你鏟除那些毒瘤。”
尉遲文搖頭道:“來東京之前,大王特意分派了我們的活計,我想大王不會無的放矢的,既然這樣安排了,必有含義,我們還是各干各的比較好。
對了,既然密諜司已經爛到根子里了,我覺得很有必要重新審視一遍我們在東京的人手。
東京是一個花花世界,讓人變質起來很容易。”
嘎嘎笑道:“軍司馬已經把人手都撤到了東京城外的十二個農莊,自檢自查正在進行,想必很快就會有結果。”
“只要發現有變節者,就殺了吧!”
嘎嘎笑道:‘我也是這么想的。”
隨著尉遲文與嘎嘎的到來,鐵喜的心情就變得很好,他終于不用再經常去看骷髏一般的單遠行,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膽的防備胡魯努爾了。
他相信,尉遲文與嘎嘎會很好地處理好他們手里的事物,從而把他從繁重的庶務中解脫出來。
皇祖父最近脾氣變得很是暴躁,杖責宦官跟宮女的次數在不斷增加,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朝堂上的風向隨著大佬們對鐵路的認知逐漸加深,也變得詭異起來了。
那些遠在外地的藩王似乎看到了新的希望,又開始派人頻繁的出入重臣的府邸。
雖然據皇祖母說那些重臣不過是在敷衍,可是,藩王使者能夠進入重臣府邸本身就代表著一種不好的傾向。
大宋如今的局勢前所未有的好,堪稱開國以來最好。
接連拔除了青唐,西夏兩顆釘子之后,大宋的敵人只剩下北面的遼國。
而遼國在面對大宋南面,西面,以及哈密國從北面的威脅已經開始大規模的收縮兵力,據說,契丹勛貴的仆兵已經被遼皇剝奪,已經正式加入了王帳軍。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契丹人害怕了,西夏崩潰的如此迅速以至于遼國都來不及派出援兵。
一旦宋軍裝備了和他們一樣的戰馬,并且能夠熟練地使用火器之后,契丹對大宋的威脅已經降低到了有史以來的最低。
南邊的國際貿易做的風生水起,北面再無威脅,大宋士大夫們已經開始了自己醉生夢死的生活。
每到夜晚,東京就徹底變成了一座不夜城,一座光明之城,無數盛贊盛世來臨的詩篇被歌姬們傳唱,讓人聽得筋骨皆酥。
市面上甚至有人傳言,現在,該是哈密國舉國來投的時候了,只要鐵心源投入大宋的懷抱,分封一個藩王足矣。
“文哥,沒人告訴你你的笑臉看起來很假嗎?”鐵喜實在是受不了尉遲文未語先笑的那一套,驅趕走了侍女宦官之后就直言不諱了。
嘎嘎大笑道:“嘴上叫哥哥,腰里掏家伙說的就是你文哥這種人,不像老子一根腸子通到底,誰跟我打交道都感到如沐春風啊。”
尉遲文揉揉面皮嘆口氣道:“習慣了,世子多看看也就習慣了。”
鐵喜從大椅子上下來,坐在蒙著地毯的臺階上笑道:“單遠行已經走了?”
尉遲文道:“已經走了,他在東京的活計干的不好,不過啊,好歹給我們留下了一個攤子,有這個攤子我就能重新把架子搭起來。
單遠行還是非常識情知趣的,把所有的底子都交代了,也不負大王給他的厚賜。”
鐵喜聰明的沒有問尉遲文怎么搭架子,反正以他的理解,想要搭架子就必須先把舊的腐爛的架子推倒才成。
他不想知道知道太多,父親很久以前就說過,作為一個上位者,有時候僅僅要結果是一個明智的選擇,給屬下添加很多的要求,只會讓結果出現偏差。
再說了,殺人這種事身為帝王還是少干些,一個不喜歡殺人的帝王遠比殺孽滿身的帝王受所有人喜歡。
“不是惡貫滿盈之輩,還請文哥酌情寬恕,不管怎么說都是為我哈密出過力的。”
尉遲文躬身施禮道:“臣謹遵命!”
鐵喜笑著接受了尉遲文的禮敬,這時候可不是話家常的時候,上下尊卑一定是要理清楚地。
“嘎嘎姑父可不要隨意去東京的花樓柳巷,姑姑來信要我把你看緊些。”
嘎嘎最喜歡聽鐵喜,鐵樂,鐵蕊他們喊自己姑父,每到這時候他都會驕傲的斜睨尉遲文一眼,非常享受這種在身份高尉遲文一輩的感覺。
尉遲文哼了一聲道:“為了一棵樹就放棄了整個森林,智者不取也。”
嘎嘎自然把尉遲文的這些話歸類為嫉妒,身為長輩自然是要關切一下晚輩的婚姻的。
于是他張嘴道:“聽說世子已經有了意中人,還把兩個伊賽特人送過去了?”
聽嘎嘎這樣說,鐵喜立刻羞怒交加,連忙岔開話題道:“皇祖父在明日早朝準備召見你們。”
尉遲文一聽這話,立刻就沒了打趣的心思,正色道:“什么環境下說起這件事的?”
“與皇祖母觀看完蒸汽機之后提起的,你們要小心應對,皇祖父最近容易暴怒。”
尉遲文點點頭拱手告辭;“請世子容許微臣現在就下去準備奏對。”
“就住在東宮吧,這里房間很多。”鐵喜連聲挽留,他一個人住在東宮非常的寂寞。
嘎嘎大笑一聲道:“我們是哈密國的臣子,可沒有住在大宋國東宮的道理,住在祖宅很好。”
說完話,就與尉遲文聯袂出了東宮。
鐵喜的心情有些晦暗,他發現只要是哈密國真正的人手都不喜歡住在東宮,鐵蛋如此,嘎嘎,尉遲文也是如此。
傍晚的時候,尉遲文與嘎嘎悄悄出了城,做了一段馬車之后就來到了一座掩映在樹林里的農莊。
他們來的時候,在樹林深處已經有七個垂頭喪氣的人被人綁縛著雙臂一臉死灰的等待最后時刻的來臨。
軍司馬林盛手里抓著一卷文書站在一棵枯死的榆樹下,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即便是他也沒有想到身經百戰的哈密悍卒,僅僅在東京停留了年余,竟然就出現了變節者。
這還僅僅是初次篩選,他不敢想繼續深入下去還會挖出多少來。
尉遲文下了馬車瞅著跪在地上的七個人淡淡的道:’;只有七個?”
林盛躬身道:“這只是初檢!”
最左面的一個漢子眼見嘎嘎來了,努力挪動一下膝蓋沖著嘎嘎凄聲道:“校尉!”
嘎嘎看清楚了是誰之后,要過林盛手里的文書翻開看了一下咬牙問道:“糞桶,我來問你,你真的將世子的行程告知了宏盛樓的婊子?”
馮通低下頭艱難的道:“屬下是醉后失言,絕不是有心出賣世子。”
嘎嘎怪笑一聲道:‘我怎么聽說你已經有了跟宏盛樓的頭牌有歸隱田園的想法?”
馮通滿臉通紅,最后咬牙道:“都是屬下的錯,不關芳官的事。”
嘎嘎笑道:“還是一個有情意的,哈哈,林盛,告訴我那個芳官是何許人,我晚上去會會。”
林盛瞟了一眼被兩個侍衛死死按住的馮通譏誚的笑道:“韓琦府上的一個切菜丫鬟,價值兩百貫,就因為馮通的一句話,導致世子在國子監被人家早就安排好的士子百般詰難,最后被大宋官家訓斥他不學無術。”
嘎嘎一腳踹翻馮通之后怒道:“那個賤婢呢?”
林盛笑道:“應該已經死了,韓家為了解脫干系,必定會殺人滅口的,畢竟我們是從那個芳官的被窩里把馮通抓回來的。”
幾人說話的功夫,尉遲文已經看完了卷宗,煩躁的揮揮手道:“既然證據確鑿,那就立即行刑,再給清香城去公文,將人犯的家眷全部貶為藍戶,剝奪他們所有的黃戶權益,同時持我的名帖給韓府送一封信,問問他們想干什么?”
林盛聽了尉遲文的話再無猶豫,揮揮手,七道血光迸現,柔軟的草地上就多了七顆滾動的人頭。
樹林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癱倒在地上的七具死尸的脖腔里還在嘶嘶的向外噴著血。
“拿他們的首級傳告所有人,犯錯不要緊,重要的是死不悔改,只要主動站出來承認的,家眷既往不咎,即便被處死,也會上陣亡名冊…”
尉遲文的聲音似乎是從地獄傳來的寒風,即便面前站立的都是百戰的悍卒,也齊齊的打了一個冷顫。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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