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是清香谷最熱鬧的時候。≥≧
辛苦勞作了一天的人們,終于可以歇口氣,弄一點酒,從胖廚子那里弄一些飯食,開始享受一天中難得的休閑時光。
酒,照例是不多的,不論是馬奶酒,還是酸澀的自釀酒,都只能喝一小碗。
于是,男人們就一口口的啜飲碗里的酒,在大口大口的吃飯。
下酒菜只有閑話。
溫泉那邊有綠菜,不多,因此這些綠菜和男人們基本上沒有什么關系,誰都知道那些綠菜是屬于懷孕的婦人和孩子們的。
男人只有在生病的時候才能吃上一些。
孩子們不知好歹,嘴里艱難的嚼著綠菜,卻把目光盯在父親碗里的干肉上。
男人把碗里的干肉挑給兒子,然后就抓起洗的干凈的胡蘿卜咬的咯吱,咯吱的。
去年秋天的時候,族長在麥子收割完畢之后,就種了非常多的胡蘿卜,下雪前收獲了很多,全部都儲存在非常深的地窖里,足夠全族人吃上整個冬天的。
鐵心源嘴里也咬著一根胡蘿卜,他身邊的鐵狐貍同樣很喜歡吃胡蘿卜,不過,這家伙只喜歡啃胡蘿卜的外皮,對于胡蘿卜堅硬的芯子,它歷來是不吃的。
孟元直,阿大,阿二,鐵一,鐵三,面前也擺著同樣的飯食,每個人都吃的津津有味。
孟元直一仰脖子就把萬里剩下的湯餅一股腦的倒進嘴里,瞅著狐貍對鐵心源道:“狐貍不是應該吃肉嗎?”
鐵心源抬手撫摸了一把狐貍柔順的皮毛笑道:“它生下來不久,就跟我在一起,從小就是我吃什么它吃什,口味和我出奇的相近。”
阿大瞅了一眼狐貍道:“他太老了,對于狐貍而言,能活十七歲,已經是耄耋之年了。
不過,它不一樣,依舊能跑能跳的真是怪異,昨日里還看見它叼回來一只凍僵的斑鳩。”
“狐貍進山了?”
鐵心源低頭瞅了一眼狐貍,狐貍立刻垂下腦袋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低頭猛啃胡蘿卜。
天山不像東京城里的小土包,這里的猛獸層出不群,即便是天山里的野狐貍,也不是鐵狐貍這種溫室里長大的家伙能夠對付的。
狐貍本該是刺猬的天敵才是,只有鐵狐貍才會被刺猬扎的滿嘴創傷,因為上山的事情,已經被鐵心源教訓過很多次了,沒想到這家伙依舊賊心不死。
孟元直岔開話題道:“西域什么都好,就是冬天過于漫長了,天山路被大雪封閉,讓我們很多行動都不能進行,非要熬到冰雪融化的時候。”
鐵心源笑道:“這是真的,李巧干掉一片云是我們今年最后一次大規模的出動。”
孟元直問道:“你真的要冒用一片云的名字去契丹走一遭嗎?”
鐵心源點頭道:“是這樣的,回鶻國明年將會跟喀喇汗死磕,這樣的局面對我們非常的有利,唯一麻煩的就是我們現在占領哈密,是對契丹王權的一種挑戰。
契丹的烏古敵烈統軍司近在眼前,如果大規模的過來,哈密就會成為一片焦土。
我們現在和剛開始的時候不一樣了,如果讓烏古敵烈統軍司的野蠻人來一趟哈密,這里就會重新成為焦土,對我們來說損失實在是太大了。
因此,必須從契丹人的法理上解決我們目前尷尬的處境,哈密對契丹人來說可有可無,對我們來說就是全部了。”
阿大笑道:“如果我們能把一片云的三萬狼崽子收編過來,即便是對上回鶻王的王帳軍,我們也多少有了一些對抗的本錢。”
鐵一在沙盤上寫道:“一片云是西域最神秘的一股盜匪,不好對付。”
鐵心源笑道:“我們清香谷的位置可以瞞過回鶻王,契丹人,絕對沒有法子瞞過一片云的。
我甚至覺得一片云這個家伙好像和我們有點不謀而合的意思。
他恐怕對哈密也是垂涎三尺吧?
畢竟盜匪做到了他這個地步,也就該開山立柜建立自己的國家了。
哪里會比哈密更合適呢?但愿李巧這一次可以一戰功成,除掉這個心腹大患。”
冬日的天山黑夜來的很早,太陽剛剛落山,黑夜就籠罩了大地,三三兩兩的西域人和宋人圍坐在溫暖的溫泉邊上,著話,宋人結結巴巴的說著拗口的突厥話,西域人則磕磕絆絆的說著宋人官話。
這樣的交流方式非常的費勁,好在他們說的故事非常的吸引人,通過手腳比劃,大家好歹能夠聽個大概意思。
這是一項新的族規,冬日里天黑得早,天亮的也晚,人們就多了很多的閑暇時光,這個時候不用來練習對方所說的話,實在是太浪費了。
鐵狐貍最喜歡這段時光,它非常的受歡迎,不論去那一堆人跟前,都會有無數雙手探出來幫它抓癢。
真正掌握語言最快的是孩子們。
宋人的孩子大叫著自己的伙伴拉河西一起去雪房子那里捉迷藏。
西域的孩子則大叫著王狗兒一類的名字,要他不要跑。
孟虎粘著尉遲灼灼,可是尉遲灼灼現在不論和誰說話,都是一嘴流利的突厥話,把聽不懂突厥話的孟虎著急的抓耳撓腮,他根本就聽不懂尉遲灼灼都說了些什么。
月上中天的時候,男男女女們就相繼打著哈欠回自己的住處去睡覺了。
鐵一,孟元直兩人相約去巡視城防,尤其是兩邊山頂上的哨所,在這個非常時期是每日都必須查看的。
山里有狼,孟元直打著火把提著自己的鐵槍沿著山脊走上了哨所。
寒風凜冽中,他的神色猛地變了一下,然后就若無其事的走進了哨所。
哨所是一座近乎于密封的房子,只有在背風的地方開了一個窗戶,只有爬上哨所頂棚,才能才能看見四野。
剛剛走進哨所,哨所的大門就關上了,六個彪形大漢圍著孟元直嘿嘿大笑。
孟元直看了一眼地上的四具尸體,嘆息了一口氣,這四個死去的人中間,他至少認識兩個。
“你們是誰?”孟元直把火把插在墻上,問為的一個粗漢。
粗漢見孟元直沒有絲毫的驚慌,愣了一下道:“一片云!”
一片云三個字剛剛出口,孟元直碩大的鐵槍頭就刺進了他的大嘴,槍頭透腦而出。
鐵槍回撤,槍桿后面的槍鉆又釘進了一個大漢的咽喉,長槍在小屋子里施展不開,不等旁邊的馬賊反應過來,鐵心源的就丟開槍桿,雙手捏作虎爪,又撕開了另外一個大漢的咽喉,粉紅色的氣管冒著熱氣被他生生的撕扯出來。
轉瞬間孟元直已經誅殺三人,單手捏住劈過來的彎刀,反身一腳正好踢在自己插在墻上的火把尾端,剩下的兩個馬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火把在空中旋轉著從墻洞里飛出去,準確的掉進了那口裝滿粘稠石油的石鍋里面。
火焰升騰,山下的城墻上頓時響起急促的號角聲。
孟元直丟掉手里的半截氣管,打開門朝外看了一下,現對面山上的烽火也已經燃起,城頭上飛起百十枝火箭,落在預定的地點,將清香谷城前的空地照耀的如同白晝一般。
一隊正在山谷間快奔馳的隊伍完全暴露在火光之下,下一刻,城頭上嗡的一聲就飛起一片箭雨,將城前的空地遮蓋的嚴嚴實實。
清香谷的防御體系他是知道的,只要不是被人家偷襲得手,想要從正面攻破清香谷,很難。
外面的風很冷,孟元直就關上了哨所大門,瞅著剩余的兩個驚恐的馬賊道:“來了多少人?領是誰?一片云?”
一個馬賊驚恐的已經握不住刀子了,最兇惡的那個馬賊的腦袋就耷拉在他的腳背上,脖子正在往外噴涌著鮮血,他的褲腿和靴子,已經被溫熱的鮮血浸透了。
另一個馬賊撕吼一聲,揮舞著刀子如同一個光球撲向孟元直,他已經不敢奢求殺掉眼前這個恐怖的男人了,只希望能夠逼迫這個人讓開堵住大門的身軀,好讓他能夠跑出去。
孟元直的右手直接探進光球里面,手上稍微一用力,彎刀就飛了出去,同時,那個馬賊凄厲的慘叫聲就已經響起。
折斷了馬賊握刀的右手之后,孟元直并沒有停手,松開了露著白色骨頭茬子的斷手,迅的把馬賊的左手也做了同樣的處理。
馬賊倒在地上,白眼一翻昏厥了過去,孟元直抬腳又踏斷了馬賊的兩條腿。
這才把目光盯在最后一個馬賊身上問道:“來了多少人?領是誰?一片云?”
馬賊的眼睛已經瞪大到了極致,受傷的馬賊不斷的被痛醒,馬上又昏厥過去,三五個呼吸間,這樣的循壞已經進行了三遍,最后竟然生生的給痛死了。
“一千騎兵,大領一片云來了,小領帶著兩千人進了天山,等老領到了,一起過冬。”
孟元直點點頭道:“很好,你現在再告訴我,你們是如何攻破前面六道哨所的?尤其是第一道哨所建立在孤峰上,收起繩梯之后就沒辦法攀上去,我們中間出奸細了嗎?”
馬賊哆哆嗦嗦的道:“沒有出奸細,老領有一頭巨大的山魈(馬猴),攀援山峰如履平地,是它帶著繩子攀上了山峰,我們的人再偷偷地爬上去…”
孟元直深深地呼吸一口屋子里濃郁的血腥氣,獰笑著對最后一個馬賊道:“無聊的冬日里,終于可以好好的松快一下筋骨了。”
說著話,手里的長槍一刻不停,倒在地上的五具馬賊尸體被鐵槍挑飛,從山頂重重的落在山下的馬賊群中。
這里已經沒有固守的必要了,孟元直就用繩子將那個馬賊捆綁起來,押著他一步步的下了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