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忙碌的巧哥 官威,顧名思義,即為官者的威嚴與威望。為官者,無不希望自己都能夠得到“官威”,一言九鼎,令行禁止,振臂一呼,應者云集,眾望所歸。
官威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只存在于我們的外在感覺中。
別人看到包拯虎步龍行的姿態,不怒而威的面容,即便是心有頑抗到底的想法,此時就如同小兔子見到老冇虎一般,任有千般手段也無力施展。
當然,像鐵心源這種爛醉如泥,嘴里不斷往外噴吐嘔吐物的人自然是不會在乎什么官威的。
包拯在看到鐵心源之后,急匆匆的腳步就戛然而止了。
抬頭四處望望,只看到蕭瑟的院落滿地的尸體,以及一個爛醉如泥的少年…
“其他人等呢?”
包拯張嘴問道,黑色的面龐即便是在和煦的晨光中也散發著陣陣寒意。
搜檢完澡堂子的衙役躬身道:“里面空無一人。”
包拯怒哼一聲道:“昨夜看守可曾懈怠?值令者為何人?”
一個綠衣官員恭聲道:“回令尹的話,昨夜值令者為下官,自夜半時分提刑官孫澤離去之后,這里絕無一人走出。”
包拯指指院落沉聲道:“既然如此,你來告訴老夫,其余人等哪里去了?”
綠衣官員低頭抱拳道:“下官委實不知,夜半時分孫澤離去之時,那些人尚在。”
包拯不再詰問部屬,只是揮揮手道:“搜!”
那些衙役和軍兵們再一次沖進了大堂,包拯卻站在鐵心源的身邊,看著嘴角不斷有嘔吐物流出的鐵心源道:“大醉一場終究不是辦法,你遲早都會醒過來的。
這里還有一十九條人命等你給個結果呢,拖延時間可不是一個好辦法。
來人,帶他醒酒只是莫要弄傷了他。”
兩個衙役走過來,抬著鐵心源就再一次走進了大堂,最快的醒酒法子莫過于給他灌醒酒湯和洗澡了。
巧哥把玲兒一群人送進了將作監在東城的秘密作坊之后,就獨自一人來到了襖廟斜街。
多年的兄弟了,他豈能不知道鐵心源是個什么想法,只是要自己也躲進將作監,這種事他還做不出來。
蹲在一個賣椰棗的攤子邊上,用胡女寬大的裙子遮住自己的身影,靜靜地看著對面澡堂子里的動靜。
先是抬出來十九具尸體,而后,渾身濕淋淋卻爛醉如泥的鐵心源也被抬了出來,跟尸體一個待遇,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十九具尸體享用五輛太平車,鐵心源獨自一人享用一輛罷了。
眼看著鐵心源被人拉走,巧哥推開胡女快要探進自己褲襠的手,抓過一頂斗笠扣在頭上不急不緩的跟在太平車的后面。
在確定太平車是在趕往開封府之后,他就快速的穿過狹窄的巷道,趕往太平車的必經之路土市冇子竹竿市。
隨手揪住一個兩條胳膊上刺滿了青龍的冇漢子急急地道:“能幫我攔住開封府馬車盞茶的功夫嗎?”
冇漢子回頭見是巧哥,露出少了好幾顆牙齒的嘴巴笑道:“大官人的吩咐小弟自然尊從,您這是要劫囚車,還是劫殺事主?”
巧哥黑著臉道:“少廢話,我兄弟被人家拉在太平車上運往開封府,老冇子要把他撈出來。”
“夠義氣!”
刺青冇漢子拍拍赤裸的胸膛,打了一聲唿哨,立刻就從四面八方鉆出十幾個花胳膊。
刺青冇漢子嘿嘿笑道:“人都在這了,大官人請吩咐。”
巧哥隨手把自己的錢袋丟給刺青冇漢子道:“這是酒錢,回頭再給你們孝敬老母的錢,老冇子不管你們怎么做,只要給我攔住車隊,把衙役們給我引走,其余的老冇子自己來。”
刺青冇漢子嘿嘿笑道:“小事一樁,蘭花門那里地勢最是曲折,最合適大官人動手,小弟這就去安排。”
巧哥點點頭,就隨著一個花胳膊進了小巷子,三繞兩繞之后就來到了竹竿市上最有名的蘭花門。
竹竿市顧名思義就是東京城販賣房屋梁柱木料以及粗細不同的竹子的所在地,街道兩邊各種梁柱,竹竿林里,但凡是有建房,搭棚子的東京人都會來這里購買所需。
十六個衙役押送著六輛太平車進了竹竿市,為首的綠衣官員安步當冇車,穩穩地走在最前面。
他到現在都在回憶昨晚到底出了什么疏漏,讓那幾個小子人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澡堂子。
襖廟斜街發生了兇殺,還是非常嚴重的兇殺,此事雖然被官府捂得嚴嚴實實的,但是對他們這些吃公門飯的人來說,什么都是透明的。
死掉的人里面,其余十八個死了也就死了,色目人死了,也就是挖個坑的事情,那些個去襖廟斜街尋歡的浪蕩子,死了也不過是按上一個爭風吃醋互毆而死的下場就什么都說過去了。
唯獨李瑋是個大冇麻煩,李家雖然不是什么豪門大戶,卻是官家極為看重的一門親眷。
當年貍貓換太子之事鬧得沸沸揚揚,這些老公門的人哪個不知哪個不曉。
太后劉娥故去之后,皇帝堅持要立死去的李妃為太后,被朝中大臣所阻止,皇帝為此事一直耿耿于懷。
hòu待李家已經是常事了,如今李瑋一死,李家絕嗣,官家暴怒可以預期,自己剛才出了差錯,后果難料啊。
心里正盤算著如何才能打消掉上官對自己的不滿,就看見前面幾個冇漢子努力撐住的一根巨大的梁柱轟然倒地,橫在大街上。
或許是剛才梁柱倒的時候觸碰到了立在街邊的粗大竹竿,那些竹竿從墻壁上滑動一下就散落開來,長長短短的竹竿全部砸在太平車上,看護太平車的衙役發一聲喊就跑開了。
才躲避完對面散落的竹竿,右邊的立在墻上的竹竿也開始滑落,乒乒乓乓的砸在前面的幾輛太平車上,氣勢驚人,等到塵埃落定之后,綠衣官員怒吼著要那些蠢貨趕緊把竹竿移開時,眼睛不由自主的朝后瞟了一眼,心中一片冰涼,最后一輛馬車上的那個醉鬼不見了蹤影…
巧哥扛著鐵心源在小巷子里狂奔,每到絕路處總有一個冇漢子打開一扇門,他并不在那戶人家多做停留,而是穿堂而過。
繞過七八條街之后,才將鐵心源放在一處陰涼處,自己大口大口的喘氣。
“把我放到路邊上去,讓我睡一覺,酒醒之后我會去開封府。”
聽到鐵心源說話,巧哥吃了一驚,低頭就看見鐵心源正在朝他眨眼睛。
“你沒喝醉?”
“醉了,以我的酒量喝了兩壺摻了水的酒,一定會醉的。”
鐵心源說著話張嘴又吐出一潭清水,撕心裂肺的讓人皺眉頭。
巧哥連忙把水壺放在他嘴邊,要他漱口,要不然他的嘴巴就看不成。
鐵心源吐掉了一些酒水,腦子似乎更加清醒了,搖著發痛的腦袋道:“我走不成的,一旦我走了,人家就真的認為我們是兇手了,一旦海捕文書一出,我們不是兇手都成兇手了。
所以啊,你現在把我丟在剛才車隊路過的某一個舒適點的地方,讓我睡一會。”
巧哥道:“這場災禍來的莫名其妙,有人在陷害我們?”
鐵心源艱難的道:“可能是臨時起意,我們去襖廟斜街,是昨日早上才有的想法,沒人能夠預料得到。
我們不是兇手的目標,李瑋也不是兇手的目標,昨夜我仔細地看過了,兇手的目標八成是那些色目人,其余的死人不過是些倒霉鬼。
不過啊,兇手認識我們這是肯定的,想找到兇手,最明顯的線索就是清查兇手為什么會把人殺死之后再割五刀。露出心肝脾肺腎,這定然是一種儀式。
巧哥,你應該從契丹人那里,或者那個倭國婆娘那里查起才對。
千萬小心,寧愿查不出來,也不要冒險。”
巧哥點頭道:“你說的有理,可是你去了開封府,后果難料啊,萬一那個狗官對你用刑,你撐不住的。
你最怕疼了,到時候疼急眼了,你什么口供都會編造出來的。”
鐵心源痛苦地嘎嘎笑道:“我有一樣本事你可能不知道。”
巧哥奇怪的看著鐵心源道:“你身上長了幾根毛我都清清楚楚,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還記得我那回被門夾了手指的事情嗎?”
“當然記得,你居然昏過去了。”
“廢話,那么疼我當然那會昏過去,我的本事就是想昏迷就昏迷,所以說,只要包拯對我用刑,我一定會昏過去的,昏死過去的人能說什么?
我不信包拯會趁著我昏迷在我的手指涂上印泥在假口供上按手印。”
巧哥連連點頭道:“包黑子雖然可惡,這種事情他還是做不出來的。”
鐵心源笑道:“你在外面,包拯想要秘密審訊我都做不到,最多兩天,他就必須有一個交代,否則我娘就會知道,我舅公他們就會出面。
到時候即便是包拯都沒辦法給他們交代的。
記住了,兩天之內一定要瞞住我娘。”
巧哥點點頭,就重新扛起鐵心源向來路走去。
回到竹竿市的時候,那里的太平車隊已經不見了,只剩下滿地的竹竿留給那些商賈收拾。
在花胳膊的指引下,找了一個干凈的角落將他放下之后,拜托花胳膊好生看著,自己就去了三條街外的孫羊正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