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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王勃將表姐黎君華下午來米粉店一事告訴了父母,并說了黎君華主要的來意。王吉昌顯然還處于氣頭之上,對大姐王吉鳳兩次大掃自己的面子仍舊忿忿不平。而且他現在的心氣也頗有些高了,王吉鳳的一萬塊錢他也并沒有太打上眼,對他的米粉店來說,也就是十天半月的事。
王勃的母親曾凡玉倒是有點憂心匆匆的樣子,怕自家這樣拂了姐姐的面子姐姐一家會不會不安逸。王勃只好寬慰母親說,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只要自家富有了,親朋好友多得很,到時候就怕母親嫌來拜訪的親戚太多。
第二天,利用上午九十點鐘的閑暇時間,王勃帶著關萍跑了一趟四方的家具市場。關萍對四方根本不熟,正好帶她去認認路。
一番尋找后,王勃以三十塊錢一套的價格從一個老男人那里淘了八套二手桌椅,并讓對方用火三輪送到了中餐館。這些桌椅送得也及時,剛剛從火三輪上下下來擺在大廳中,就趕上了中午這波吃飯的高峰期。
于是,小餐館六張,大餐館八張,一共十四張桌椅同時接客,一時間,把五個人忙得團團轉,連原來只在一邊操著手負責收錢算賬的王勃也不得不在其他人忙不過的時候搭把手,或忙著端米粉,或收拾碗筷,忙得那是一個腳不沾地,不亦樂乎。
桌椅的增加也終于讓一到吃飯的高峰期,“曾嫂米粉”的店門前就會出現打擁堂的場景有所減少。增加的八套桌椅目前雖然還未能完全杜絕排隊吃飯的西洋景,但王勃卻不打算繼續增加桌椅了,盡管中餐館里面再放八張桌椅也放得下。他覺得一來目前的人手有點不夠用,二來適度的保持一種饑餓感和熱鬧感,對于餐飲行業來說永遠都是讓生意長盛不衰的秘訣。
下午四點,田芯騎著自行車來到米粉店。王勃一瞧田芯臉上的喜色就知道她大概已經離了職,一問,果然如此。王勃也因此心情大好。這一天,他雖然一直喜笑顏開,逢人必笑,但那只是營業性質的假笑,心里面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舒服,不爽快,這些不舒服和不爽快自然來自于大姑家。
實際上,田芯的離職也不是那么一帆風順的。
她從王勃這里離開后的第二天,一上班,田芯就直接去了廠長室向廠長沈啟練提出辭職。沈啟練當場大驚,起了原因。田芯扯了個靶子(撒謊),說干財務干了四年,有點累了,想換個新的環境。
沈啟練哪里肯信,當即就語重心長的勸田芯不要沖動,現在的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不要頭腦發熱,受外人的蠱惑。
田芯就說她沒受誰的蠱惑,現在人也很冷靜,去意已決,還望沈廠長成全,同時感謝沈啟練廠長的一番栽培和信任,但自己只有遺憾的辜負了。
但沈啟練還是不信,就讓田芯先回辦公室,說他和田芯的父親先溝通一下,如果他父母都同意她的辭職,他自然不會強行挽留。
沈啟練說得堅決,田芯一時也沒什么辦法,只有先回了自己的辦公室,等下午的時候再去找沈啟練。
田芯一離開,沈啟練立刻讓人去喊跟田芯平時耍得好的財務室的劉芳。
廠長召見,劉芳很快過來。沈啟練就問劉芳知不知道田芯要辭職的事,以及她為什么要辭職。
劉芳的表情跟沈啟練剛才聽田芯說要辭職時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
“不知道啊!沒聽說田芯要辭職啊!啊,廠長,田芯要辭職了嗎?”劉芳鼓著雙眼問沈啟練,滿臉的吃驚。
“今天早上一上班,田芯就過來找我說要辭職。態度堅決得很,留都留不住。”
“她沒說為啥子要辭職?”
“哼,說是干財務干煩了,想換個工作。”沈啟練哼了一聲,“劉芳,這段時間田芯有沒有啥子異常?有沒有其他人找過她?”
“異常倒是沒什么異常!至于有沒有人找過她…啊,我想起來了,前天下午王吉昌來找過田芯,兩人嘰嘰咕咕的在廠門口聊了大半個小時,也不曉得聊的是啥子。”
“王吉昌?王吉昌是哪個?”沈啟練根本想不起王吉昌這號人。
“廠長,你忘了?兩年前給我們廠守大門的那個王吉昌,大家都喊他老王啊!”
經劉芳這么一提醒,沈啟練倒是有些印象了,那個王吉昌,他還是看在他姐哥黎明德的面子上,才讓他進廠的。
“你就沒問田芯和王吉昌聊的是啥子?”
“咋沒問喃?但田芯說沒聊啥子。就說兩個老同事隨便聊了聊。沈廠長,莫非你覺得田芯是跟王吉昌跑了?”
“他?配嗎?!”沈啟練鄙視的說了一句,“但是王吉昌前腳來找田芯,田芯后腳就來向我辭職,這肯定跟王吉昌脫不開關系。對了,那王吉昌現在在干啥子?”
“聽田芯說是在四方的一家米粉店上班。”
“賣米粉?他倒是越活越出息了嘛!”沈啟練的臉上現出一絲譏笑,覺得從劉芳這里也得不出更多的信息,于是揮了揮手手,讓劉芳出去。
“你回辦公室后,再給我套一套田芯的話,弄清楚她辭職的真正原因。”沈啟練吩咐劉芳道。
“好的,沈廠長。”
劉芳離開后,沈啟練打了兩個電話。第一個打向的是西云鎮鎮政府辦公室,找田芯的老子田貴忠。他直接就把今天田芯準備從豬鬃長辭職的事告訴了田貴忠,問他知不知道。田芯辭職的事是瞞著她父母的,田貴忠當然不知道。沈啟練就嘆了口氣說,他準備過兩個月就給田芯調整一下工資,田芯這女孩他是相當看重的,以后肯定是要作為廠里的骨干來培養的,田芯這么一走,實在是可惜。田貴忠當即就表示立即親自去做田芯的工作,務必讓這個不懂事的鬼女子迷途知返,不辜負沈廠長的一片栽培之心。
沈啟練打的第二個電話則是自己的兒子沈亮。在電話中,沈啟練義正言辭的教訓沈亮一天到晚究竟在忙些什么鬼名堂,連田芯要辭職了他都不知道。作為車間主任的沈亮正在辦公室跟一個來匯報工作的女工打情罵俏,一聽他老子的話,立刻驚出一身冷汗,兩句話把女工打發走,連手里的話筒都來不及放好,拔腿就朝財務室跑去。
實際上,沈啟練之所以這么在乎田芯的去留,完全是為了他那不成器的兒子沈亮。他早就知道沈亮對田芯的那點小心思,這幾乎已經成了全豬鬃長都知道的秘密。田芯人漂亮,身材好,而且還有文化,父母還都是吃國家飯的,綜合素質絕對是全豬鬃長所有女性中最高的一個。要是沈亮能夠跟田芯結合再一起,沈啟練沒什么不滿意的。
可問題是兩人的關系似乎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沈亮對田芯的態度和想法,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田芯對沈亮卻有些不冷不熱,一直沒給個明確的答復。本來,兩個小青年之間的情情愛愛沈啟練并不想多管,漂亮女孩子家耍矜持,吊胃口,在他看來也很正常,憑著兒子的家世,近水樓臺,再加些水磨工夫,時間一長,自然水到渠成。
然而,田芯卻要辭職,走人,不走人他兒子都沒能把這女娃搞定,人一走,沒了近水樓臺的優勢,他兒沈亮還能搞得定人家?
才怪!
接下來的幾天,是田芯這二十幾年來過得最辛苦的幾天。先是廠長兒子沈亮熱情到近乎撒潑的挽留;再是父母苦口婆心,利弊分析的大做工作,讓她不要頭腦發熱,一時沖動,做出后悔終生的事情;最后又是廠長沈啟練的親自出馬,加工資,許宏愿,輪番的轟炸,把田芯搞得煩不勝煩。而且這些人要么拐彎抹角,要么直接開門見山的問田芯,問她辭職后又去哪里上班?去哪里還能有比呆在豬鬃長,被廠長重視更穩定,更有前途?
一切都未落實,王勃那小子劃出來的大餅目前也還是一個空中樓閣,田芯當然不愿跟同事以及沈啟練,沈亮這些人談論自己的去向。至于父母,如果父母不這么強烈的反對,能夠理性看待,最好能夠支持她的決定,她覺得自己可能會告訴他們自己辭職后的打算;但現在看父母這么一副堅決反對的態度,如果說自己辭職后去端盤子賣米粉,那…
田芯只是想了想,就覺得這是一個十分可怕的想法。最后,她隨便找了個打算去四方朋友開的公司中幫忙的借口,敷衍了田貴忠兩口子。
被沈啟練兩爺子以及自己父母搞得煩不勝煩的田芯最后也豁出去了,直接說這職她是辭定了,如果廠長不簽字,她最多不要這月的工資,直接走人就是了。
沈啟練見田芯態度決絕,哪怕他搬出了她的父母過來進行說服教育,也沒讓這女娃回心轉意。沈啟練雖然心有不甘,但也只有嘆了口氣后掏出襯衣口袋的鋼筆,在田芯交上來的辭職申請上簽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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