躊躇了半天,黎君華最終還是沒能折下自己的臉面去王勃家新開的米粉店去吃米粉。如果王勃家的米粉店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米粉店,如果他家的米粉店門可羅雀,只有大貓小貓兩三只在用餐,黎君華很可能就想也不想的將自己的山地車騎到了米粉店的門口,像她平時去其他米粉店吃米粉一樣高喊一句:二兩青紅湯——排骨!然后心安理得的等著自己表弟忙不迭的上餐,舅舅和舅母殷勤討好的問候。這種待遇,他和父母在去表弟家,或者其他農村親戚家做客時享受了無數次,并習以為常。
“那小子,果然沒騙我!自己那幺舅,怕是從此要發家咯!”黎君華搖了搖頭,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此時的她,心里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羨慕,嫉妒,還是后悔?好像都不是,但又好像又都有那么一點點。
這時,她覺得自己已經完全能夠體會前不久母親的心境了。
黎君華抬頭又看了眼前方,高懸店門的招牌仍舊醒目,耀眼,招牌下的店鋪依舊人山人海,兩個紅色的身影沒有任何變化的跑來跑去,或迎客,或收錢,或端碗…有條不紊,忙而不亂。
黎君華一拐方向把,掉了個頭,朝來時的路上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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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營業到晚上的六點,“曾嫂米粉”才對外掛出了“打烊”的牌子。不是王勃不想繼續賺錢,而是沒臊子了。全部六盆臊子,連同不是很好賣的清湯雞汁,也在晚上六點之前賣得干干凈凈。
鐘曉敏一直待到下午五點才離開。她原本想繼續留在店里幫忙的,但卻被王勃勸回了家,只是讓她今天晚上早點休息,明天按時過來上班。
小舅媽一走,王勃就將父親,母親叫了過來。
“爸,媽,今天的生意怎么樣你們已經看到了。這是咱們今天的營業額,一共871.5!”說著,王勃從兜里拿出一大摞以元票和角票為主的票子,擱在了王吉昌和曾凡玉的面前。
很大的一堆!
“勃兒,這些真是今天賣的?”王吉昌盯著眼前的一大摞票子,眼睛都直了。
曾凡玉的臉上也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她知道今天的生意好,收入肯定不錯,但是數學不行的她卻并不知道到底賺了多少錢。
“要是每天都能賣這么多就好了。”曾凡玉滿面紅光,樂呵呵的說。
“媽,隨著這些吃過咱們米粉的人口碑相傳,以后的生意只會越來越好,不會越來越差的。”王勃看著喜笑顏開的父母,笑著說。
“那除干打凈,咱們的純利潤有多少?”王吉昌最關系的還是純利潤。
“爸,我剛才初步在心頭默了一下,由于今天開張,我喊你舀臊子的時候給客人多舀一點,所以成本投得比較高一些,但還是差不多有百分之四十的凈利潤。按照這個比例一算,今天的純利潤應該是348.6。”
“啥子,三百多的純利潤?一天三百,十天三千,三三得九,那不是一個月下來就有一萬多?我的乖乖耶!”王吉昌用自己簡陋的乘法口訣表粗粗一算,得出了一個讓他心臟差點驟停的數字。王勃能夠明顯的感到自己繼父的呼吸都粗了。
“對頭,爸!如果不出啥子意外的話,以后咱們每天都能賺三百多,一個月就能賺上萬塊,一年就是十幾萬!爸,媽,你們二位有啥子感想?”
“啥子感想?!能有啥子感想喃!以后努力,好好干噻!”王吉昌用手抓著頭皮,一臉的爛笑。
嘴皮子一向利索的王吉昌都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沒什么口才的曾凡玉就更不消說了,和王吉昌一樣,只是滿臉堆笑的直樂。
“既然你們不說,爸,媽,那我就來說兩句。咳咳!”王勃“咳咳”兩聲,清了清喉嚨,態度也從剛才的一臉輕松變得少有的嚴肅起來:
“第一個,爸,媽,我要交代你們的就是如果以后有哪個親戚朋友問起來咱們一天賣了好多碗,賺了好多錢,你們一定不能告訴他們!”
“你們舅舅,娘娘他們問起都不能說?”曾凡玉問。
“不能!”王勃堅決的搖頭,正待解釋,就聽自己的繼父連忙點頭附和:“就是就是!凡玉,我給你說哈,你那些兄弟姐妹問起來咱們一天賣好多,賺好多,你不要當瓜娃子老老實實的說哈!”
“舅舅娘娘他們問起當然不能說,但是爸,大姑大姑爺他們要是想打聽,你也不能實話實說,就說我在管賬,你不曉得。明白不?”王勃看著繼父道。
“這個,我…我曉得。我又不是瓜娃子!”
王勃看著自以為聰明的王吉昌以及有些不解的母親,嘆了口氣,最后還是決定把話說個明白:“爸,媽,你們曉不曉得我為啥子喊你們對咱們的營業額和純收入守口如瓶,連自己的親兄弟,親姐妹也不告訴?道理很簡單,要是舅舅娘娘知道咱們一天就賺三百多,一個月就要賺一萬塊,你說他們會不會羨慕?會不會眼紅?”
“肯定會眼紅噻!你們舅舅娘娘這些在田里頭刨食的農二哥,一年到頭落得到好多錢嘛?要是曉得咱們一天就賺三百多,那還不眼紅死?”王吉昌快嘴快語道,渾然忘了一天前他自己就是一個土得不能再土的農二哥。
“眼不眼紅我不清楚,但是羨慕是肯定的。好,問題來了,要是他們看到咱們這么賺錢,也想來開一家米粉店,然后讓我們教他們技術,爸,媽,你說咱們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技術是教還是不教?同意,四方就這么大,吃米粉的人就這么多,一旦他們開起來,味道又跟咱們一樣,你們說,咱們的生意還好得起來嗎?”
“這還用問嗦?搭伙吃哪個有吃獨食安逸嘛!”王吉昌冒了一句。
“爸,你這話也算是話糙理不糙!所以,咱們的生意要想好,這‘曾嫂米粉’就只能由咱們自己來開。”
“可是,即使我不告訴他們賺了好多錢,要是你們那些娘娘舅舅問起這米粉咋個冒,我難道也不說?這個…這個咋個做得出來嘛…咱們開店的錢都是從你們舅舅他們那里借的——”母親一臉的為難。
“我說你曾凡玉也是!這個有啥子做不出來的嘛?!我們借你們兄弟的錢,遲早要還他們噻!又不是不還?但是你要是告訴他們咋個冒米粉,要是你們兄弟也在四方開一家米粉店跟咱們搶生意,那你還想不想賺錢了?還要不要勃兒上大學了?以后他結婚,生娃娃,你還存不存錢了?”王吉昌本來就不爽那些曾經看不太起自己的妻子的娘家人,現在又涉及到自己以后能不能繼續“賺大錢”的問題,所以,在聽了繼子的一番話后他甚至比王勃還要擔心這一問題。
王勃最初還頭疼如何去說服自己那太過善良,耳根子又軟的母親,現在看到繼父的模樣,倒是不怎么擔心了。王吉昌的自私自利正好可以軟化一下母親太過善良的天性。
“媽,借錢和開店是兩回事。舅舅他們借咱們錢,咱們會還,他們的情,咱們會記。報答他們的方式,多種多樣,比如,我同意小舅母來咱們店里上班,也算是對小舅的一種報答。但絕對不是通過讓他們自己開店,或者把冒米粉的技術傳授給他們去報答。因為這會嚴重影響到咱們自己的利益,影響我們賺錢。媽,你是想一天賺三百,還是一天只賺三十,甚至倒折本?”為了讓自己的母親稍微精明一點,王勃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母親這一輩子,勤勞,善良,大度,真誠,無私…具有中國傳統婦女的一切美德,無論對自己的兒子,丈夫,父母,兄弟姐妹,親朋好友,乃至周圍的鄰居,沒有哪一個不說她好的。
但是,她這一輩子又是過得怎么樣的呢?她又受到了周圍人如何對待的呢?第一任丈夫在孩子只有九歲的時候便喜新厭舊,拋棄了她。第二任丈夫好吃懶做,成天沒日的打牌賭錢,跟著他二十多年都沒過上什么好日子,最后直接將她摔死。她對兄弟姐妹們好,在兄弟姐妹們最困難的時候給予無私的幫助,兄弟姐妹們當然記著她的恩情,但他們自己的日子也就那樣,很難在大姐困難的時候給予多少實際性的幫助。而鄰居們對她的表揚、贊美或者同情也僅僅局限在口頭上,說她遇人不淑,命運多舛。
“曾凡玉是個好人,也是個苦命人!”這就是一般人對母親的評價。
王勃慶幸有了一個善良無私的母親;但他卻不希望自己的母親因她的太過善良而被人利用和傷害。人,善,被,人,欺(實在搞不懂這也能被和諧),馬善被人騎,這絕對不只是說一說的。母親上輩子所遭受的命運和苦難,一定程度上和她本性的良善和軟弱不無關系。
如果母親是一個天性強勢的女人,甚至做一個潑婦,自己的親生父親怕是沒那么輕易的就敢出軌,將自己的原配棄之如敝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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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好人”,“宇劍郎”,感謝兩位多次親情打賞,無以為報,只有好好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