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1,生在福中不知福

　　王勃現在的午飯，如果沒有什么例外，通常都是在自己的公寓內和鄭燕，羅琳，張馨月，陳香和伍雪這幾個女孩一起開小灶。

　　而晚飯，除了要回家的鄭燕，剩下的人基本不變，幾人將就中午吃剩下的菜，然后再做一兩個新鮮菜，或者去外面買點燒鹵將就一頓。

　　這天晚上，吃過晚飯，幾個女孩像往常一樣準備各自回自己的宿舍的時候，王勃叫住了陳香和伍雪，讓兩人留一下。等張馨月和伍雪結伴離開后，他直接開門見山的對伍雪道：

　　“雪雪，這兩天，我一直在考慮給你找個什么工作才能讓你學以致用。前段時間，我和我們系的系主任聊天，聊到以前的一位牟姓學長，96屆的，畢業后進了鑫隆集團，現在已經是鑫隆集團進出口公司的老總了。鑫隆集團和三帆集團，神宗集團一樣，是雙慶民營企業的前十，年營業額數十億，旗下控股好幾家公司。

　　“昨天，我給牟學長打了個電話，續了續校友之情，順便提了下你的情況。牟學長說，現在，鑫隆集團正在大力開拓俄羅斯，烏克蘭等東歐市場，正需要會俄語的優秀人才，讓我大力的給他推薦幾個。

　　“呃，這個是牟學長的電話，你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直接打給牟學長。他會對你這個C外校友多加照顧的。”

　　“謝謝…謝謝王總…”伍雪呆呆的從王勃手里接過一張寫有11位數字的便簽，勉強的笑了笑。

　　“呵呵，不客氣。進出口公司其實也不錯，如果有人提攜，升值加薪也比較快的，就是一開始比較累，需要學習很多東西，不過這也是一種鍛煉。”王勃道。這幾天，伍雪像往常一樣跟陳香買菜做飯，打掃清潔，不過話卻明顯的比平時少了很多，也不太敢跟他對視。王勃自己也多少有點尷尬，心想，還是趕緊想個辦法把她打發走吧，免得彼此尷尬。

　　去年，英語系舉辦了一個校友會，他這個大富豪，大才子，全國十大杰出青年之一的青年才俊自然在受邀之列，期間，也認識了不少英語系的杰出校友，什么外國的大使啊，參贊啊，以及一些當老總，甚至當老板的人。鑫隆集團進出口公司的總經理牟強就是其中之一。

　　陳香和伍雪結伴離開，準備回陳香的租屋。一路上，陳香并沒從伍雪臉上看到多少激動的神情，以為她不喜歡自己男友給她介紹的工作，便試探著問：

　　“雪雪，你是不是…不太想去進出口公司呀？”

　　“沒有啊！進出口公司其實也挺好的。而且有牟學長罩著，就像王總說的那樣，朝中有人好做官，只要我勤勞肯干，升職加薪也很快的。”伍雪笑了笑說。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不想去呢。”既然伍雪并不是不滿意，陳香便也松了口氣。這兩月，她看到伍雪在找工作上一直頗為不順，人也愁眉苦臉，作為好友，她也是挺著急的。

　　伍雪第二天便聯系了牟強，因為有著王勃的居中介紹，牟強對伍雪這個小師妹也比較重視，讓她隨時來上班。伍雪也沒有多等，第二天就直接去了鑫隆集團，在牟強的親自帶領下，入了職。牟強還親自叮囑伍雪被分配的業務部長，直接說這是他的師妹，讓對方用心的帶。

　　因為伍雪尚未畢業，現在只能算實習。鑫隆集團對大學生開的實習工資是30元一天，不包伙食，也不含交通。這個實習的薪酬，是整個集團的薪酬制度，發錢的也是集團的財務部，牟強即使有心想給伍雪加工資，現在也沒有辦法，只有等對方畢了業，轉正之后再想辦法了。

　　從第三天開始，伍雪跟學校請了假，打了報告，正式開始了自己的工作實習。鑫隆集團的總部在雙慶的南岸//區，有近三十公里，如果坐公交，起碼要坐近兩個小時。哪怕坐集團的交通車，也要坐一個小時左右。為了不耽誤上班，她每天六點就得起床，然后坐最早的公交車去固定地點搭集團的交通車。而每天下班會來的時候，這路線還得重復一遍，等她回到學校，已經差不多晚上八點了。每天，她幾乎得花三個小時的時間在趕路上。

　　除了睡眠嚴重不足之外，在新隆集團的伙食，也讓習慣了大魚大肉，山珍海味的她大倒胃口。新隆集團的食堂，就像學校食堂一樣，是大鍋飯，一葷一素，三塊錢，錢倒是不貴，但是菜卻是難吃得很，至少在她嘴里是這樣。跟著王勃開小灶的這幾年中，她已經習慣了王勃對伙食的挑剔，不論是在食材還是作料上，全都是用的高檔貨，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而在烹制的手藝上，她和陳香這幾年也是大有長進，經過多年的琢磨和無數食材的操練下，兩人弄出來的東西，已經不比一般的大廚差了。而在衛生上，因為在家里，甚至還猶有過之。

　　每天累死累活，如果報酬不錯，倒還算有所得，可惜實習期間的報酬卻低得可憐。一天30元，還要除2元的交通費和3塊錢的伙食費。晚上回來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她也不可能去王勃的公寓混個不要錢的晚飯，學校食堂也關門了，只有去外面吃碗面，或者吃個蓋飯什么的，這又是3塊。除開伙食費和交通費，現在的她，每天起早晚歸，只能得22元，一個月才六百多。

　　而且，她已經從老員工那里聽說了，哪怕她脫離實習期，畢業后也要跟集團其他那些新招的應屆畢業生一起，再實習半年才能轉正，畢業后的實習工資1200，轉正后1500，之后才會算銷售提成——前提是你手頭有客戶，并完成了銷售。這個過程，通常需要一到兩年時間。前面的業務員，除非運氣特別好，否則都是沒什么大客戶的，有也是渣渣客戶。

　　所有的這些，都是集團對于應屆畢業生的硬性規定，誰都無法例外，哪怕是公司的牟總，當初也是這么過來的。屆時，他們會被統一安排軍訓，接受紀律教育，然后統一下廠，冒著雙慶幾十度的高溫，跟藍領工人們揮汗如雨的站在裝配線上裝配發動機和摩托車，讓他們熟悉公司的產品——以后才好給老外們推薦啊！作為外貿銷售人員，如果連自家的產品都不熟悉，怎么搞銷售？

　　少得可憐的錢，不足的睡眠，每天三個小時的顛簸趕路，加上公司老鳥們對她這個菜鳥描繪的就在前面等著她的各種艱難困苦，聽得伍雪瑟瑟發抖，只感覺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這時，她才深刻的明白，她以前跟陳香一起當王勃的“生活助理”的日子，是多么的輕松，多么的美好，簡直宛若天堂。

　　其他的不說，單單是工作時間，就已經是天堂了。雖然給王勃當生活助理，她每個月也只有一千多一點，但是，她每天只需要買點菜，做頓飯，一周打掃四次公寓，一千多就到手了。而且，王勃還經常出差，只要王勃出差，就不用給他做飯，但每個月給她的工資，卻不會減少。這樣算起來，她平均每天工作的時間，真的少得可憐。

　　除了到手的實打實的工資，她還有很多其他的福利，比如，每天可以吃兩頓飯，都是王勃這個大富豪吃什么，她這個廚娘也跟著吃什么。每個月，王勃在吃飯上面的花銷，超過一萬元，伙食錢都是陳香在管，這個她一清二楚！五個人吃一萬，平均下來一個人就是兩千！如果只是吃點雞鴨鵝魚兔之類的，在家里自己做，當然吃不了這么多，奈何架不住經常去外面吃大餐啊！對方開車去外面吃大餐，也很少落下他。

　　除了超出大眾水準甚多的伙食標準，王勃還經常送她禮物，衣服褲子，化妝品之類的，對方送陳香這個女朋友的時候，順帶著便會給她捎上一件。陳香有時候也會把王勃送給她自己的東西悄悄的轉送給她，或者拿給她用。這些小禮物，絕對不是什么地攤貨，都是商場里面的大牌子，最便宜的，哪怕一只眉筆，都要幾十百把塊錢。

　　以前，對于這些好處，“小恩小惠”，出于某種自尊心作祟，她還感覺被人可憐施舍，心頭很不是滋味。

　　現在，每天累死累活，才只能可憐巴巴的換二十幾塊錢的報酬，連吃一頓和王勃公寓小灶同樣標準的伙食都不夠，這時，她才意識到，以前的她，多少是有點“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陳香送她東西，只因為她是陳香的同學，是陳香最好的，無話不談的朋友。而王勃送她東西，給她好處，同樣也是因為陳香，看在陳香的面子上，才這么大方和好說話的。

　　至于其他人，誰鳥她？誰去管她的死活？她在鑫隆集團實習也快一個月了，哪位女同事請她吃過一頓飯？結賬的時候都是各付各！

　　幾個男同事倒是請她在外面吃過一兩次兩三塊錢一頓的豆花飯，或者15元一鍋的干鍋。但幾個男同事看他的眼神，目光中的那種殷勤勁，她就知道這幾頓飯請得并不單純。

　　而王勃或者陳香，請她的時候，對她有所求么？對于王勃，她都送上門了，人家都沒要！

　　這天下班后，餓著肚子，拖著疲憊身軀從人擠人的中巴車跳下來，準備去烈士墓的商業街吃碗蓋飯的伍雪，看著身邊那些無憂無慮的學弟學妹，想著以前吃好耍好，還有錢拿的日子，而她自己卻不珍惜，還對自己最好的朋友打著歪歪心思，伍雪眼眶一紅，落下了后悔的眼淚。

　　“香香，我真是的對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