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香和她妹妹成冰的臥室就在堂屋的左邊。打開一道陳舊的木門后,是一個沒有窗戶,黑漆漆的空間。
“小勃,你小心點,別碰著了。”走在前面的陳香提醒后面的王勃,隨手拉亮了房間內的一盞瓦數不大的白熾燈。
燈一亮,暈黃的光線灑滿屋子,一個有些神秘的少女的閨房便出現在了王勃的眼前。
這是一個十分簡單的,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的房間,由一道布簾子一分為二的劃成了兩半,一邊放了一張帶蚊帳的約莫一米五寬的木床,一個裝被褥,棉絮的柜子,兩口裝衣服的箱子,其他的,便沒有了。
房間的陳設盡管簡單,但卻被主人打整得十分的干凈,整潔,一些細微處,也能體現出女孩子愛美的天性,比如蚊帳雖然破舊,好些地方甚至還打著補丁,但補丁卻不是補丁,而是“一朵花”,或者某個像“狗”,像“貓”的小動物。夯土而成的土墻上,也到處貼著紅色的剪紙,都是些小動物,樹木的形狀。還有幾張泛黃的明星海報。
裝被褥的柜子上,靠墻貼著一面人臉大小的鏡子。鏡子周圍,掛一圈由山花編織而成的花環。柜子上還擺了一排飲料瓶子和老白干瓶子,里面也插滿了各種野花,有了已經枯萎了,有了卻還怒放著。
細節處見人心,從這些小地方便可以看出兩姐妹的蕙質蘭心,并沒有被命運加諸在自己身上的貧窮給擊倒。
將王勃迎近屋后,陳香將王勃引到靠左邊的一張床,讓其坐在床沿,然后將屏風一樣的布簾子推到墻角,在對面陳冰的床上坐了下來,陳香看著王勃,多少有些赧然的說:“小勃,家里條件簡陋,你別介意哈!”
“有啥好介意的?我也是從這種環境中走出來的,不僅毫不介意,反而很親切呢。”王勃笑著說,看到被陳香收起來的簾子,有些好奇的問,“對了,香香,冰冰,這房里就你們兩姐妹住,你們還弄個簾子干嘛?”
他這么一問,陳香臉上的赧色便更甚了。女孩還沒來得及開口,坐在她旁邊的陳冰卻已經開始向自己的姐夫解釋:
“是這樣的,勃哥,有時候家里難免來個客人啥的,如果是女客,便安排到我和姐姐的房間,我挨著我姐睡,另一張床留給客人;如果是男客人的話,則安排到我爸他們的房間,我媽過來跟我們一起睡。有個簾子把兩張床分開,要好一點嘛。”
原來是這樣!王勃心頭釋然,心想,對這個獨門獨戶的家庭來說,也算是無奈之舉了。
不過,很快,他旋即一想,自己今天晚上的住宿到底會被怎樣安排呢?一想到他有可能被安排到跟陳香的父親睡,王勃便不由一陣惡寒,真那樣的話,那還是算了,他還是開夜車回雙慶吧,跟一個大男人同床共寢,他還真不習慣!
三人在兩姐妹的閨房內一陣閑聊,聽兩姐妹訴說著她們的過往。尤其是他小姨子陳冰,跟他熟悉后,是越來越來放得開,無不得意的向自己的姐夫說著一些她姐姐小時候的糗事,說得陳香臉紅不已,直罵沒良心!
期間,兩姐妹輪流被自己的父母喊出去做事。
等陳香出去后,王勃明顯發現單獨面對她的陳冰開始緊張起來,前面她姐在時的活潑,大方都不見了,被最初見她時的靦腆,羞澀所替代。
王勃瞧著坐在對面的陳冰,笑問:“冰冰,這次期末考試你考了班上的第幾名?”
陳冰低眉垂首,猶豫了下,然后語帶謙虛,仿佛很不好意思的說:“第…第一名吧。”。說完后,便飛速的將頭埋了下去。不知道為什么,她姐一不在,她就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
王勃聽陳香說過她妹妹的成績也是不錯的,沒想到竟然是很不錯。王勃眼睛一亮,盯著眼前漂亮,聰明而又好學的小姨子道:“冰冰,想過以后去哪里讀大學不?”
“大學呀也…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考上。”小姑娘繼續謙虛,大大的眼眸卻一下子明亮起來,帶著對未來的憧憬,歪著頭,繼續說,“如果可能,我…我想報考雙慶的學校。”
“想和你姐在一起?”
這次,小姑娘卻毫不猶豫的把小腦袋點得猶如小雞啄米,十分肯定的說:“我做夢都想跟姐在一起!”
“可是,等你幾年后高中畢業,你姐怕是要去魔都了。”
“啊——?魔都,勃哥,你…你也要去魔都么?”
王勃不由在心頭暗贊小姨子的冰雪聰明,點了點頭,說:“雙慶雖然是直轄市,但是格局跟北上廣深這些一線城市比起來,格局還是要小一些。等我大學畢業之后,會逐漸把公司業務的重心朝東部轉移。你姐到時候當然也是要跟著一起過去了,其他的不說,你姐的泡腳雞雜我現在已經離不開了,沒了這道菜,飯都要少吃兩碗。所以,冰冰,你要想和你姐呆一起的話,從現在起就好好努力,爭取考魔都的大學吧。”
格局的問題倒是其次,知道未來大勢和國內政治走向的他之所以要把公司的重心,尤其是互聯網的重心朝東部轉移,還是為了躲避七八年后的政治風波。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成渝兩地這兩個未來的是非中心,惹不起,也要躲得起,還是提前避開為妙!
“我會努力的,勃哥!”小姑娘重重的點了點頭。
中午,陳香的父母和爺爺奶奶整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宴請他這個客人,炒菜,燒菜,涼菜,還有各種野味山貨——野雞,野兔,野鴨,山塔菌,牛肝菌,竹筍等菌類,整了滿滿的一大桌子,看樣子,幾乎把一家人屋頭的所有好東西全部拿了出來。
而即便這樣,陳香的父母和爺爺奶奶還一個勁的說著窮鄉僻壤之地,沒什么吃的,實在是怠慢貴客之類的話,搞得王勃既不好意思又感動不已。現在的他,每天都會聽到好多好聽的話,但絕大部分都是口不對心的恭維。但從陳香一家人的言行舉止中,他卻感受到了少有的質樸和純真。
吃飯的時候,一家人讓王勃去坐坐北朝南的“上把位”。有陳香的父親和爺爺在,王勃哪里好意思去坐上位,一直辭退不就,讓陳香的爺爺去,但陳香的爺爺卻拉一步退兩步,死活不肯,執意要他去。王勃推遲不過,也怕把腿腳不好的老爺子給拉倒了,便只得就坐,一人獨霸一方,一邊喝酒吃菜,一邊舉目欣賞對面連綿的青山。
喝酒,品菜,聊天,跟越來越開朗活潑的小姨子比,更知輕重的陳香的父母和爺爺奶奶,就顯得極其的拘束和放不開了。因為數十年來,王勃算是他們一家人接待過的最尊貴,最意想不到的客人。他們生怕自己的言行舉止,讓客人看不慣或者感到不舒服。因此,一開始的時候,除了勸酒勸菜,對王勃的問題有問必答,不停的說著招待不周的客氣話外,實在找不到其他可以討好客人的話。
后面,慢慢的,見眼前“身份高貴”的客人平易近人,毫無架子,跟他們暢聊的,也是農忙農閑,春播秋收這些他們聽得懂的,接地氣的話,陳香的父母和爺爺奶奶就如同前不久的小女兒,小孫女陳冰,逐漸的開放,自然起來。
一大家子,連同王勃這個客人,很快賓主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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