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經過一番有意識的引導和灌輸,基本上成功說服了繼父和母親,一家人就以下攸關“曾嫂米粉”“生死存亡”的幾個關鍵點達成了共識:
對米粉店每天賣的碗數,營業額和凈利潤保密,除了一家人口知道,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對形成“曾嫂米粉”特殊味道的三大秘方:油辣子,高湯和臊子進行保密,無論是其原料還是制作工藝,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王勃告訴父母,如果他們實在推脫不過,就打馬虎眼,將所有問題推到自己的身上,由自己去應付這些想“先富帶動后富”的親朋好友們。
王吉昌本性上是個自私自利,極度以自我為中心的人,王勃提出的兩個關鍵保密原則王吉昌是舉雙手雙腳的贊成。善良的母親一直都有些不理解,看起來似乎還有些難過,不得已,趁母親不在的時候王勃又將這其中的利害之處給繼父強調了一遍,讓他務必做通母親的思想工作,讓她“想通”,“想透”。
“放心,勃兒,說服你媽的工作就交給我好了。你媽也是個榆木腦袋,太在乎她那些兄弟姐妹的感情,她就不曉得我們吃不起飯的時候,她那些兄弟姐妹會不會給我們舀兩碗,沒衣穿的時候人家會不會給你拿兩件。只有自己有才是真的有,其他的,都是假的。”王吉昌拍著胸脯朝王勃保證,不忘貶損妻子的娘家人一番。
王勃自動將王吉昌前面的話忽略,只有最有一句比較贊同。自己的繼父在做事方面一無是處,但是說話,時不時倒會冒一兩句能夠反映社會現實的“真知灼見”出來。
由于臊子今天一天全部賣完,一家人加班加點的忙到晚上十點鐘,又整了六大盆鮮香麻辣的臊子。考慮到最近一段時間米粉店都會出現一種“湊熱鬧,看稀奇”似的增長,王勃把每種臊子的量擴大到昨天的一點五倍,也就是一百五十碗。如果明天也能全部賣光,那么自家的營業收入將破千元大關!
這次的炒臊子和熬老湯,王勃便沒有親自動手了,而是當起了老師,在一旁指點自己的母親。
第一次操作,曾凡玉還是比較生疏,特別是炒臊子,前前后后涉及到二十幾種調味料和香料,一些調味料和香料還要做預處理,期間還要用測溫槍控制油溫,跟曾凡玉以前炒菜隨便放兩三種調料就炒好一鍋菜很不一樣,直讓她手忙腳亂,不是搞錯順序就是加的量不對,或者又忽略了油溫。
好在有王勃在一旁提點,糾錯,雖然磕磕絆絆,但好歹沒影響到臊子的口味。
為了慶祝今天的開業大吉,也為了犒勞一下忙碌了一天的一家人,炒完臊子后,王勃特意提出去秤點鹵菜來吃。嘴巴好吃的王吉昌立馬贊成,并說最好提兩瓶冰啤酒回來暈兩口。
曾凡玉難得的沒有反對。
一家人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勞累了一天的王吉昌和曾凡玉稍一洗漱就睡覺去了。曾凡玉睡前,仍舊沒忘給王勃煮三個荷包蛋,讓王吉昌都有些嫉妒了。
王勃也是疲倦得要死,但想到這種早出晚歸的日子在近期恐怕會成為一種常態,那么他勢必就抽不出什么時間來看書。高中還是要上的,大學也要應付著念一兩年,那么他的成績就不能下降得太厲害,這不僅僅是一個面子問題,還關系到他能否跟父母交差。王吉昌王勃不在乎,但是他不愿意讓母親失望。
勉強堅持著看了半個小時的初三數學,王勃實在熬不住打架的眼皮,書一扔,睡了。
第二天一早,小舅母鐘曉敏騎著自行車,按時來到了米粉店。一進店,也沒誰吩咐,拿起拖把就開始拖地,母親則開始用抹布抹桌上的油跡,灰塵,繼父進了后廚,開始打火熱底湯。幾人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將坐在門口抱著本物理書裝模作樣的王勃看得暗自點頭不已。
“爸,湯熱好沒有?熱好了冒三碗米粉出來,三兩的。對了,小舅母,你吃啥子臊子?”王勃觀察了一下,見大堂已經被小舅母和母親收拾得干干凈凈,一塵不染,已經做好了接客的準備,就開始安排幾人的早餐。
“哪個還吃臊子喲!那個臊子你們要賣錢的。素米粉就行了。”鐘曉敏一聽還要舀臊子,直搖頭。牛肉,肥腸,鱔魚這些對生活在農村的鐘曉敏而言都是高級食材,一年到頭都不見得能吃上一次。就是那什么臊子都不加的素米粉,節儉的鐘曉敏也很少買來吃。
“嘻嘻,賣錢,賣得到好多錢嘛?小舅母,你不說,我就幫你點了哈。爸,那就都給我們整牛肉的,臊子多整點。今天咱們吃牛肉,明天吃肥腸,一天換個花樣。”王勃對著鐘曉敏笑嘻嘻的道。小舅母的心態他自然理解,一個無非是不好意思,二個也是想給自家節約。
“曉敏,要舀臊子,有臊子好吃些!”母親在一旁熱情的勸著小舅母。如果沒有小舅母在,一向節儉母親肯定也會選擇吃素米粉;但是因為有了小舅母,熱情好客一輩子,“寧愿自己吃得孬,也要讓親朋好友吃得好”的母親就只有跟著一起“享福”了。
三人碗里的米粉才吃了一小半,就有客人上門。
“老板,三兩鱔魚紅湯,在店里吃。等我吃完后再來個二兩清紅湯肥腸打包。”一個中年男人邁入米粉店,看也不看的就開始點起單來。
王勃只聽此人說話的方式和語氣,就曉得這是一個昨天來店里光顧過的回頭客。
“好的,叔叔。三兩鱔魚——紅湯——!一個二兩清紅湯——肥腸——打包——等吃完后再冒!”王勃沖內廚的方向高聲喊道,又唱起了喏。
今天完全是昨天的翻版,而且比昨天的生意還好,因為出現了大量的二次回頭客。
大量回頭客的出現讓王勃的心終于完全大定了下來。從此之后,套用一句后世的話說只要他自己不做死,那曾嫂米粉就不會死,只會越來越好,越來越興旺發達。
火爆的生意從早上七點一直持續到下午兩點,熱鬧非凡,擁擠不斷的前堂大廳才慢慢的稀落起來。直到這時,餓得前胸貼后背的王勃才有時間來考慮中午飯的問題。
父母跟小舅母的意見都是去農貿市場買點菜,回米粉店自己弄。反正鍋碗瓢盆,各種調料都是現成的,買回來兩三下就弄好了。
王勃卻覺得這樣太過麻煩,而且四人累了大半天,再讓父母去廚房辛苦弄吃的他也不愿意,于是就說干脆去館子點兩個菜,讓他們送過來。
“我看你是錢多了!下館子?你有幾錢去下館子?”王吉昌臉色不愉,沖王勃吼道。今天早上請鐘曉敏吃三兩加量的牛肉米粉就讓王吉昌肉痛不已,他倒不是心痛這三兩米粉,而是一想到今天早上三兩,明天早上又是三兩,以后每天都是三兩,一個月就是三十個三兩。三十個三兩多少錢?六十元!老天爺,幾年前他給人看大門一個月的工資才七八十塊錢!
而且這還是一頓!要是三頓加起來,那不是一個月光是伙食費自家就要多出一兩百?450一個月的工資王吉昌就覺得夠高的了,加上一兩百的伙食費,那不是就要支出六七百?這還是米粉店的營業員嗎?比工廠里面那些拿鐵飯碗的工人都強了。
“勃兒,聽你爸的。讓你爸去農貿市場割兩斤肉,廚房里面還有一捆萵筍,我們整個萵筍炒肉,再煮個萵筍葉葉湯,夠了。”母親也難得的反駁起王勃的“鋪張浪費”來。每天有肉吃就是曾凡玉想也不敢想的奢侈生活,還要去下館子?這對勤儉了一輩子的她來說不是享受,而是犯罪!
“勃兒,下啥子館子喲!聽你媽老漢兒的,就在店里面自己煮飯吃!姐姐,我說你也不要去買啥子肉了,就將就萵筍炒個菜,煮個湯就行了。王哥,萵筍在哪里?有小刀沒有?我去剝萵筍!”小舅母也在一邊勸起來,說完就朝后廚走,準備剝萵筍去了。
“早上才吃了牛肉,晌午又要吃肉,晚上是不是還要吃肉?媽喲,這到底是啥子日子喲,恐怕地主老爺都過不起這種日子!”鐘曉敏的心頭吃驚的念叨著。沒在店里打工之前,她和小舅,外婆三人也就十天左右割一回肉來打牙祭,一個月也就吃個兩三回肉。今天看這架勢,可能頓頓都有肉吃,一天就把以前一個月的肉都吃了。她完全被嚇住了,有點擔心這種日子過下去自己會不會折壽。
自己的意見被所有的人反對,王勃知道他犯了“眾怒”,也就閉了嘴,不再提下館子的事情。頓頓吃肉,或者下個小館子對前世的他來說根本就不是什么問題,哪怕在他過得最困頓的最后兩年,他也沒缺過肉吃,只不過由以前的經常下館子變成了去超市割肉回家自己弄。
但是,他明顯忘了現在不是不論城市還是農村生活水準都普遍提高的2015,而是農民的人均年收入還不超過一千元的1999。看著父親騎車去農貿市場的背景,王勃無奈的暗嘆了一聲:
看來,讓父母,特別是母親習慣想吃什么買什么的日子還任重道遠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