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沒去上課?”程文瑾不太習慣居高臨下的和人說話,見王勃的旁邊還有把空椅子,便用手指了指,“不介意我坐在你旁邊吧?”程文瑾巧笑倩兮的沖眼前的男孩說。
“程阿姨,你坐!”王勃急忙欠身,將旁邊的椅子拉開。拉開椅子的同時,另一只手還不忘將桌子上的筆記本合上了,嘴里對程文瑾說,“今天的課大半都上了。下午第二節課的時候肚子有些不舒服,就請假出來買了點藿香正氣水。想著時間還早,不能浪費,程阿姨你這里安靜,是個學習的好地方,干脆就騎車到這里來了。”
程文瑾不動聲色的看著眼前這小家伙的“小動作”,心中更加的篤定對方今天來圖書館鐵定不是為了干正事。
“謝謝!”程文瑾向王勃道了聲謝,坐在了王勃給她拉開的椅子上。王勃見“未來的丈母娘”坐下了之后,這才跟著坐了下去。
王勃的這一慢了幾秒的舉動,讓程文瑾不禁暗自點頭,對眼前這個小家伙的好感,又深了一點,也更加堅定了她今天要好好擺一擺長輩的“架子”,將對方從“歧途”引入“正路”的打算。
“那你的肚子現在好點了嘛?”程文瑾笑瞇瞇的問,并不想一來就揭穿對方的謊言。
“好多了。謝謝程阿姨的關心。”王勃點了點頭,面不改色的道。說話間,目光自然而然的掃視了程文瑾幾眼,見對方仍舊穿著上次見面時所穿的小西裝和鉛筆褲,只是顏色從黑色換成了藏青色。頭上的發式也有了些改變。王勃記得上次對方是用黑色的發兜兜成了一團;現在則是挽成了一個髻,兩根像筷子一樣一紅一藍的發簪交叉著一穿而過,既簡單又清爽,讓王勃莫名的就想到了“后現代”這個學術味兒甚重的詞。
因為頭發被高高挽起,脖子自然而然的就亮了出來。對方的脖子修長,白皙,宛若白天鵝的頸子。皮膚也細膩。光滑,不見任何皺紋。鎖骨處,頸脖間,幾條細微的。淡藍色的靜脈隱約可見,更襯托其肌膚的雪白無暇。一條金色的小項鏈環繞其間,下端部分,則在重力的作用下沒入了中央的衣襟之內,帶給人無限的遐思。
“該死!又管不住自己的眼。開始東看西看,東想西想了!對方可是小婭的媽媽呀!”王勃暗罵自己一聲,將習慣性打量的視線飛快收回,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起來。
程文瑾見眼前這個比自己還要高一截的大男孩睜眼說瞎話,心頭好笑,但也不說破。她早就領教了對方扯謊說白,臉不紅心不跳的本事,倒也不覺得太過意外。
“好了就好。現在已經是冬天了。吃東西要注意冷暖。最好別吃太涼的東西,不然就容易拉肚子。”程文瑾順著王勃的話說。
“阿姨說得是!我就是今天中午口渴了喝了半杯涼茶。肚子不舒服大概就是這個原因。”王勃也是打蛇順棍上的說。
程文瑾的心頭再次想笑,對對方謊話張嘴就來的本事“佩服至極”,差點就想鼓掌了。程文瑾掃了眼王勃合起來的筆記本,不經意的說:“王勃,你是在寫…日記?”
“沒有,程阿姨。上高中后就沒有寫過日記了,沒那么多時間。我上次不是給你說過嘛,我打算寫科幻小說。我是上周星期天動的筆,現在已經寫了一萬多字。今天在寫作的過程中遇到了幾個技術問題。需要來圖書館查點資料。查完資料后,忽然發現閱覽室倒是一個蠻不錯的地方,安靜,而且隨時可以查資料。于是就呆了下來,繼續寫了會兒。”王勃實話實說的道,一邊說,一邊將桌上的三本參考書翻了個身。
程文瑾隨王勃手上的動作看去,就見最上面的一本圖書,赫然是一本有關宇宙學方面的科普讀物。
這小家伙真的是在寫小說?
程文瑾訝異了。自從上次她在閱覽室見到了王勃和他的同桌廖小清的那刻起。她就認定這和自家女兒一般大小的小家伙到圖書館來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追他班上那位漂亮的女同學是真,查資料是假,包括剛才她看到他的第一眼,也以為對方是在為進一步追求女同學寫情書之類的。
但桌上的三本書,分明就是科普讀物啊!有參考宇宙學方面的資料來寫情書的嘛?程文瑾和她的女兒梁婭一樣,這輩子見識過和收到過無數的情書,情書的內容和主題也是五花八門,各種各樣,寫得高大上了,至多也不過是什么山崩地裂,什么海枯石爛,又是什么天涯海角之類的玩意兒,但還沒聽說過有誰把男女之間的那點事升華到“太陽系”,“銀河”系,乃至整個“宇宙”的地步!
這小家伙真的是在寫小說?
程文瑾再一次在心頭發出了疑問。
“王勃,那你能把你目前寫的那些東西拿給阿姨欣賞欣賞嘛?”程文瑾想了想,終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看著王勃合上的那個筆記本,對王勃說。
“現在還不可以哦,程阿姨!”王勃笑了笑,“我還沒寫完。大概還要三天左右。等我寫完了并校正修改之后,再拿過來讓您斧正吧。”
王勃的這話,讓剛剛覺得自己誤會了對方的程文瑾又是疑竇漸起,以為小家伙在采用拖延戰術,三天后,萬一對方耍消失不來了,以后碰到對方后哪怕自己提起今天的事對方來個“寫得不滿意,已經燒了”之類的借口,今天的謊話就全圓了過去。而以她對這小家伙應變能力的了解,對方如果想做,肯定是有這種“機智”的。
如此一想,程文瑾很有一種探手將距離自己僅僅一臂之遙的那個被對方合起來的筆記本一把抓過來的沖動。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個動作,就能馬上驗證眼前這小家伙今天對自己說的這些話中,到底有幾分成色。
不過,以程文瑾的教養,當然不會做出這種失禮的事情來。見小家伙不愿意現在就拿給她看,也不勉強,笑臉盈盈的道:“行啊!那過幾天等你完稿之后,阿姨再拜讀你的大作了!”
“不是什么大作吶,程阿姨!也就是我無聊之余用來打發時間的一篇小文而已,不一定能夠入您法眼的!”王勃開始“羞澀”起來。
既然暫時無法確定對方在寫情書,程文瑾便不好以此作為她勸說對方“改邪歸正”,“回頭是岸”的突破口。她突然想到剛才還回書架的那本《了不起的蓋茨比》,想起了王勃曾經向她的就是它,于是,程文瑾便在心頭升起了一種想和對方聊聊這本帶給她極大遐想,又有幾多唏噓和遺憾,仿佛做了一個華麗無比的長夢一樣的小說。
“王勃,上次你向我推薦的那邊《了不起的蓋茨比》我已經看完了。的確是本不可多得的,足以稱得上‘偉大’二字的小說。你能和阿姨談談你看這本書時的感想嗎?”
程文瑾的話讓王勃眼前一亮,分明有種意外的驚喜。
“你已經把菲茨杰拉德那本《了不起的蓋茨比》看完了呀,程阿姨?”
“嗯!今天才看完。感觸良多的,想和你這個同樣看過這本書的人分享分享,你不介意吧?”程文瑾忽然俏皮的朝王勃眨了眨眼。
“這是我的榮幸,程阿姨。”王勃點頭,一臉的謙遜,但心頭冒出來的興奮,卻好似火山噴發一樣,迅猛而強烈。他上次向對方推薦這本書,不過是適逢其會,隨口一說,并不指望對方真的會去看這本書。
然而讓他想不到的是對方卻真的去看了這本書,而且感觸良多,還想和他一起分享這本書的“讀后感”!對此時的王勃來說,心頭的意外和興奮,完全不亞于買彩票中大獎,高考語文發現作文題目是一道寫過的“舊題”。
程阿姨啊程阿姨,你若想和我聊什么《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紅與黑》之類的東東,我倒是真談不出什么有分量的東東來,但是《The/Great/Gatsby》?嘿嘿,您大概不知道“你女婿”上輩子為了完成他的畢業學士論文,曾經把菲茨杰拉爾德的這本經典之作的英文原本翻了不下十遍,有關這本書的中英文論文,閱讀過不下百篇。你到底是想聊這本書在美國文學乃至世界文學史上的地位呢?還是想聊20年代美國上流社會那紙醉金迷的宴會,奢華無度的排場?或者是想知道什么是“Jazz/Age(爵士時代)”或者“The/Lost/Generation(迷惘的一代)”?
抑或是想八卦一下大帥哥菲茨杰拉德和他的漂亮老婆澤爾達兩人先甜后苦的悲慘命運?
對此,“你女婿”可是相當的期待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