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劉志基這個逃脫了法律懲戒的強/奸犯的重新復起,程文瑾自然是怒不可遏,氣憤難平!這憤怒,倒不是因為對方搶了她館長的位子,她對館長這一職位固然有一定的期待,但其實也并沒有那么志在必得;她的憤怒在于對官場,對法律,對社會最基本的公平,公正,最基本的底線也被“那幫人”視如兒戲,把老百姓當猴子耍感到絕望和悲哀!
雖然悲哀,盡管絕望,恨不得替那以為正義得到彰顯的小姑娘捅這老流氓一刀,然而面對老流氓的“起死回生”,她除了哀嘆詛咒幾句外也毫無辦法。不僅如此,由于對方是她這個館長助理的直接上司,平時看到對方,和對方相處,她還不得不違心的給予這老流氓最基本的禮貌,比如笑臉相迎。
僅僅是笑臉相迎倒也罷了,程文瑾也認了,最多把表面的笑臉當成是實質性的嘲笑便可過自己心里這一關。然而讓程文瑾想不到的事,這老流氓沒來兩天,地皮子都還沒踩熱,便故態萌發,開始把主意朝自己身上打!
比如這幾天,這老流氓有事沒事就把她喊去他的辦公室,說是響應市委市政府號召,如何讓圖書館更好的適應時代發展,為本市的“三個文明”服務。然而,這老流氓幾句“這建設那建設”,“這文明那文明”的開場白說過之后,立刻話風一轉,積極熱絡的和她拉起家常來,拐彎抹角,話里話外的打聽她個人的情況,同時恬不知恥,老不害羞的說些讓程文瑾臉紅、肉麻的夸耀。讓程文瑾煩不勝煩,暗怒不已。
而就在剛才,這老二流子竟然說反正明天“周末”不上班(圖書館周二至周日開館,周一閉關休息。周日相當于周末)問她有沒有空,有空的話就邀請她晚上去“金三角”唱歌。如果“金三角”她感覺“不方面”的話兩人還可以去德市,要同意的話他現在就打電話聯系小車。
劉志基的邀請還沒說完,便被面無表情的程文瑾一口拒絕,而后找了個借口。迅速離開了這個讓她越來越感覺惡心,越來越感到壓抑的館長辦公室。
離開了一樓館長辦公室的程文瑾沒有回自己的小辦公室,而是從轉角樓梯上了二樓的閱覽室。她每天都要到二樓的三個閱覽室巡視幾次,一是監督下面的工作人員,有她在的時候,這些平日懶懶散散,對讀者的要求愛理不理的工作人員的工作作風和工作面貌便會為之一改,變得熱情而積極;其二便是親歷親為,親自幫助讀者解決一些實際的問題,比如教一些想找資料。卻又不知道如何使用索引的讀者正確使用索引。
但是今天程文瑾的心情郁悶而又糟糕,既沒監督工作人員的心思,也沒有助人為樂的想法,她打算去圖書閱覽室找本小說,放松放松心情。程文瑾最主要的愛好當然是唱歌,但是閱讀也是她興趣之所在。大學時代的她一度還當過一段時間的文學青年,然后被相貌俊美,“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C大中文系才子梁經權所吸引,頭腦發熱。飛蛾撲火的和對方談戀愛,乃至于最后不顧父母的反對嫁給對方這個一窮二白的窮書生至今也無怨無悔。
當然,和對方成了這么多年的夫妻,在圖書館工作看了無數小說。對文學的鑒賞水平也水漲船高一大截的程文瑾已然明白自己的丈夫,那個昔年C大中文系的“才子”也不過是徒有虛名,是既沒才,也沒財。
她并不后悔,至今依然愛著梁經權這個有些窮酸,但尚算有志氣的窮書生。窮小子!
程文瑾在現當代文學,歐美文學的書架上一排排看去,最后將目光定格在美國作家,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一本《了不起的蓋茨比》上。最近的她,迷上了菲茨杰拉德的小說。上周剛把對方的《夜色溫柔》看完,很受觸動。對方那種具有詩人和夢想家氣質的文字所演繹的故事,相當的能夠引起程文瑾內心深處精神的共鳴和契合。這次,就準備看《了不起的蓋茨比》這本奠定了對方在美國文學史地位,讓其成為二十世紀美國最杰出作家之一的代表作。程文瑾喜歡的一個中國女作家張愛玲便說過:“菲茨杰拉德是我最推崇的美國作家。他是個天才!寫作技巧高超!他的作品有強烈的時代特性,敘述清晰,文風優雅,詞句多姿多彩!”
實際上,程文瑾便是從張愛玲的“口中”了解到這位在1940年就去世了的美國作家的。
程文瑾將《了不起的蓋茨比》從書架中小心翼翼的抽出,正準備離開回到一樓自己的辦公室慢慢品讀的時候,忽然一個身影驀地從旁邊閃過,進入了相鄰的科普讀物的書架。這身影,讓程文瑾感覺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莫非遇到了熟人?程文瑾心頭有些訝異,僅僅猶豫了三四秒,便踩著對方走過的步子,打算去看個究竟。若真是熟人,到了她的“地盤”,沒看見倒不說了,既然已經看見了,不和對方打個招呼便實在有違程文瑾的處事之道。
從歐美文學的書架來到到隔壁科普書的書架,剛站在書架的一端,一個彎腰撅臀,正用手指對著一排排書脊移動的年輕大男孩的形象便赫然出現在了程文瑾的眼前。
這男孩,不是和小婭同一年級的同校同學嘛?噢,對了,他叫王勃!
看到王勃的第一眼,程文瑾便立刻嘴角一勾,笑了起來。和對方兩次碰面的記憶也如荷塘月色般清晰的浮現在了腦海——沒辦法,這小家伙給她的印象太過深刻,過了三十后的她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十七八歲的大男孩當面喊做姐姐。對方的這一喊,直讓她暗暗高興了好幾天,有種自己似乎就此年輕了十幾二十歲的錯覺。除此之外,女兒這同學熱情開朗,處事大方的性格也給她留下了較為深刻的印象。
既然遇到了女兒的同學,而且程文瑾對王勃的印象也不錯。她便打算走上去向對方打個招呼。這小家伙看樣子似乎在找什么書,她正好可以看看自己能否幫上什么忙。當初第一次見到這小家伙,人家便大方的要為她和女兒免單,現在小家伙來到了自己的地盤。她這個當“姐姐”怎么說也應該接待接待,不能失禮了。
“王勃?”程文瑾輕手輕腳的走上去,小聲的喊了聲。
王勃站在一本有關宇宙起源的名叫《宇宙最初三分鐘》的書前面,正打算將其取出,忽然聽到身邊有人叫自己。與此同時,鼻端傳來一股淡淡的,他十分熟悉的,和女友梁婭身上幾乎一模一樣的幽香。王勃一驚,還以為梁婭來了,正想開口呼叫女孩的名字,一歪頭,視線中出現的卻是一個上身穿著黑色小西裝,下身穿著同色鉛筆褲,漂亮。雅致的年輕女性。年輕女性臉上帶著溫煦的笑容,正親切而又友好的看著他。
“啊,程,程阿姨!你,你好!”王勃沒想到竟然會在圖書館遇見梁婭的媽媽,很是吃了一驚。他目光轉動,見對方手上還拿著一本書,以為對方也像自己一樣來圖書館查資料,靈機一動,立刻熱情的說。“程阿姨,你也是來圖書館找資料嗎?你想找什么資料?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找。”王勃的話剛說了一半,恍然記得女友曾告訴他自己的母親在圖書館工作,心頭立刻叫糟。正想糾正自己的錯誤,但馬上又警覺不妥:梁婭和他談戀愛都是秘密的,自己若把這一點說出來,豈不是一下子就穿幫了?
錯有錯著!錯有錯著啊!王勃馬上又慶幸不已。
“噗嗤——”王勃的話直接讓程文瑾粲然一笑。她剛才還想著自己和小婭第一次去這小家伙的米粉店吃米粉時對方熱情好客的場景,想不到這小家伙到了圖書館,自己的地盤也是“本性不改”。熱情大方。程文瑾的心情頓時愉悅起來,前不久因色鬼劉志基而產生的糟糕的心緒也一下子消失了大半。看著眼前這大男孩主動熱情的模樣,程文瑾忽然生出一股想逗一下對方的沖動,于是,程文瑾一邊不動聲色的將手里《了不起的蓋茨比》背在身后,一邊說大感興趣的說:
“哦,是嗎?那倒是謝謝你了。我想找一本美國近當代作家的小說,你有沒有什么好的推薦?”
美國近當代?王勃一愣,沒到對方竟然會對美國近當代的小說感興趣。在王勃的意識中,一般的女生喜歡讀的小說基本上都是瓊瑤,岑凱倫之類的言情小說;稍微深沉,小資一點的,則看兩本張愛玲,村上春樹的小說;至于更進一步,則會翻一翻卡夫卡的《變形記》,但一般也看不懂,主要用來冒充文學青年裝深沉用。至于王勃在后世接觸到的一些80后,90后女生,瓊瑤阿姨的《情深深雨蒙蒙》對她們來說都太“高深”了,人家都看穿越,看宮斗和二次元。
不過,他又看了眼面前的女人:高貴,清雅,不論談吐還是動作,神態,包括站立的姿勢,都給人一種極有教養的感覺。可以說,在王勃前世今生接觸過的所有女性當中,女友的母親程文瑾無論從哪個方面,無論以什么標準來觀察,衡量,對方都是最有儀態,最有女性天然的柔媚和風情的一位女性!尤其是對方身上那種撲面而來,攝人心魂的雍容華貴,讓“三十幾”歲的老男人王勃僅僅多瞟了兩眼,便心跳如鼓,背后“汗出如漿”。王勃心想,如此一位家教良好,儀態萬千的女士,喜歡上美國文學又有什么好奇怪的?這不正說明了對方的不膚淺和有內涵么?
嘿,如果聊其他的什么法國文學,俄羅斯文學自己還真沒什么涉獵,道不出什么一二三;但是對方讓自己推薦英美文學作品,對于前世自己這個在大學研讀過好幾十本英文原著的英語語言文學系的科班生,可謂是正中下懷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