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俊暈暈乎乎,嘴忙舌亂,窮于應付王勃的問題,等上了次廁所,撒了泡尿,打了個尿顫,才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自己老老實實,什么都說了,眼前這家伙的底細卻還沒探聽清楚,而且也沒和關萍說上幾句話。他這次過來,除了和關萍敘舊,暢談同學之情外,還有個目的就是想打探一下這個和關萍穿著一黑一白的“情侶衫”,從自家的火山輪上跳下來后就和關萍公不離婆,秤不離砣,樣子親密的家伙到底和自己的意中人是什么關系。
“那個,王勃,你現在在干啥子喃?”廖俊終于找到一個詢問的機會。
“我?讀書,關牛圈噻!哪有你廖哥現在安逸哦,找大錢!”王勃隨口道。
“啊,你,你還在讀書?”廖俊吃了一驚。他以為眼前這個身高比他還高,不論言談舉止還是氣勢聲威都成熟慘了的家伙肯定已經工作了,哪想竟然還在讀書!
難道在讀大學?
想到王勃有可能在上大學,廖俊心頭的底氣就有些不足起來。和關萍一樣,他也只是個初中生,即使已經成為了老鄉們人人羨慕的拿鐵飯碗的工人,在天之驕子大學生面前,肯定也是沒得比的。
“是啊!高二!每天作業多得要死,好不容易國慶節放兩天假,這不,跟著萍姐一起來她們家混吃混喝了。”說著,王勃用筷子夾了塊“芋兒燒雞”的雞脖子,塞入嘴里,邊啃便說。
高二?那豈不是今年才十七歲?比關萍都要小一兩歲?王勃的話讓胡思亂想,忐忑不安了一晚上的廖俊頓時便輕松了下來,猶如吃了個人參果,全身上下的億萬毛孔一下子全都舒張開來。
“那你在哪個學校讀喃?四中校哇?”全身輕松的廖俊抓起啤酒瓶,第一次主動給王勃斟酒。
“嗯,勉強上了個四中。”
“四中可是咱們四方最好的高中。升學率據說能夠達到一半。王勃,你安逸了,再過兩年就是大學生了。”廖俊終于找到了些談話的狀態,開始反捧起王勃來。
“嘿嘿,你看我這種‘長短麻,煙酒茶’,五毒俱全的人像不像考大學的人嘛?大學考我還差不多!”王勃聳了聳肩,“嘿嘿”一笑,同時朝旁邊的關萍眨了下眼。
“噗嗤——”一直悶頭吃飯,話不多的關萍見王勃又在裝瘋賣傻,逗這廖俊,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笑,卻如同寒梅綻放,春回大地,百花盛開,讓就坐在關萍側邊,和關萍近在咫尺的廖俊眼睛都看直了。
“廖俊,你別聽他的,他成績好著呢!這人就愛瞎說!”關萍抿笑著瞪了王勃一眼,第一次對廖俊主動開口。
廖俊沒注意到關萍看王勃的眼神含嬌帶媚,只聽到了今天晚上身邊這個擾得他心神不寧,思維混亂的女孩終于主動跟自己說話了,廖俊就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至少輕了一半。
年齡比關萍還小,現在又還在讀書,進的也是學風甚嚴的四中,成績還那么好,看來以后肯定是要考大學的了。關萍雖然漂亮,但是只有初中文化程度,年齡又比這家伙大。這家伙一旦考上大學,就是天之驕子,肯定就留要大城市,小小的四方哪里看得起?兩個人以后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廖俊發現,他的整個人,到現在才徹頭徹尾的松弛了下來。
知道此人對自己沒什么威脅之后,加上剛才關萍又主動跟自己搭話,廖俊便興奮起來,躍躍欲試,開始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關萍的身上。
“關萍,這好像是我們初中畢業之后第一次見面哈。”廖俊沖關萍說。
“嗯。”關萍“嗯”了聲。
“關萍,你畢業后到哪兒切了喃?”
“沒切哪里。”
“我畢業后我老漢就托關系把我弄到光漢的滌綸廠上班切了。平時都很少回家。一般一個月才回一次。”
“哦。”關萍又“哦”了聲。
“你哪個時候切王勃他們米粉店上班的喃?”
“兩三個月前吧。”
“關萍,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班的那個伍小洪?就是那個和你們班上的徐曉敏談戀愛,結果讓班主任曉得了,班主任又告訴了校長周家全,周家全當場連扇了伍小洪十幾個耳光,鼻血橫流,槽牙都打掉兩顆,然后又讓他當著全校師生的面下跪認錯。你記不得記得到嘛?”
“這個啊,好像…好像有那么回事吧。”
“哦…”
兩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天來。廖俊一開始還興致勃勃,精神抖擻,試圖好好和關萍擺一擺昔日的校園生活,發生在初中時代的逸聞趣事,再講講自己在滌綸廠的大開眼界,光漢縣城的富足繁華,以及他以后準備在光漢縣城買套房子安家落戶當城里人的雄心壯志,但關萍的反應卻全然出乎他的預料,顯得頗為冷淡。剛才的主動如同曇花一現,一下子又沒有了。全都是他問,關萍答,像擠牙膏。而且答得也相當的隨便,應付的態度極為明顯。
這不是一個喜歡他,哪怕僅僅對他懷有好感的女生對他應有的態度!
廖俊開始納悶起來。
他對自己是相當自信的。當初上初中,除了成績不錯之外,他的長相在整個年級三個班里面也是數一數二。成績好,長得帥,喜歡的人自然就多。據他所知,那時整個年級暗戀他的,有名有姓點得出來的女生,就不下十人,其中就有關萍班上的徐曉敏。而他喜歡的關萍,他雖然不是很清楚關萍是不是也喜歡他,但是有一點卻是有底氣的,那就是這女孩兒對他絕對有好感。他剛才之所以提伍小洪和徐曉敏,其實是為了引蛇出洞。如果關萍說記得,并表現出哪怕一點感興趣的樣子,他都會在接下來的談話中將徐曉敏當初喜歡他,但被他“委婉拒絕”后才投入對她緊追不放的伍小洪的懷抱這種秘辛之事告訴關萍,探探她的反應。然后在接下來的交流中隱晦的表達出自己對她的那種意思。
可關萍這種戳一下跳一下,擺明了不怎么想搭理他的態度,讓他不僅沒法引蛇出洞,連維持兩人正常的交流,都無法維持下去。
難道關萍在四方找了對象,耍了朋友?廖俊心頭一驚,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而且這種可能性還很大——這么漂亮的姑娘,走到哪里都是焦點,怎么會沒有男人想,沒有男人追?
就在關萍和廖俊你一句的我一句開始聊天的時候,王勃則在一邊旁若無人的開始大吃大喝起來。剛才的他,光顧著喝酒,套關萍“初戀情人”的話去了,沒怎么吃東西。
不過,王勃盡管悶頭吃喝,但吃喝的同時耳朵卻一直豎著,眼角的余光也時不時的瞟著,時刻觀察這兩個昔日“郎有情,妾有意”的少男少女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將這出“同學會”的戲碼給演下去。
僅僅聽了兩分鐘,瞄了兩三眼,王勃的心就更加的篤定了,嘴里的菜也更加的有味了,心中的那座“泰山”則直接變成了“珠穆朗瑪峰”,穩得不能再穩!
王勃吃得是有滋有味,滿嘴流油;廖俊卻是沒滋沒味,發苦發酸,發慌發急。和關萍的聊天變成了他單方面的問答,幾個問答下來后,他便失去了繼續問答下去的勇氣。
“來,王勃。我兩今天算是第一次見面。咱倆走一個。”沒法和關萍繼續聊下去的廖俊突然有了喝酒的yu望,抓起酒瓶,開始給王勃倒酒。
“要得,廖哥!我們兩兄弟就再走一個嘛。”王勃也豪氣的道。對方想借酒澆愁,王勃這個“奪人所愛”的“第三者”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你少喝點吧。今天都喝了三瓶了哦!”關萍拉了拉王勃T恤的下擺,提醒說,臉上帶著明顯的關切。
“嘿,今天不是看到廖哥高興嘛?最后一瓶!最后一瓶喝了今天就收工!”王勃拍著胸脯保證。
廖俊將關萍的神情和動作全看在眼里。他倒是沒朝男女關系上去想,只是以為這兩人的關系好,老板的娃娃第一次上門,作為主人的關萍是應該體貼照顧對方一些。
但即使這樣,也讓他羨慕不已。廖俊也不等和王勃碰杯,端起自己面前斟滿酒的酒碗,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的朝喉嚨里灌。
“廖俊,你…也少喝點吧。酒可不是什么好東西。”一個等待了很久的聲音終于響起,仰頭喝酒的廖俊一愣,里頭頓時百感交集,五味雜陳,連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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