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窩囊廢
李學斌最近很焦躁。
雖然離畢業還有大半年時間，但大家都已經開始找工作了，甚至有不少人，已經投入到了實習中。
他也是從九月一開學就開始忙忙碌碌地遞簡歷、應聘、面試，迫切地希望能盡早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公司，好了卻一樁一直懸在心頭的人生大事。
最近這陣子，本校和外校各大企業的宣講會，一個接著一個地開，他也是一場又一場地聽，也投了不少簡歷，參與了幾個面試，一面、二面，甚至三面，但郁悶的是，眼看十月都過半了，他還是連一個offer都沒拿到。
網上投遞的簡歷，大多數也都是渺無音訊，偶有幾個回信的，他基本都去了，可很遺憾，至今沒一個明確拍板要他。
而他身邊的人，陸陸續續一個個都有了著落，同班同學大部分都簽了就業協議書，像他這樣至今懸而未決的，少之又少。
他寢室里的其他五位，更是個個都找到了非常不錯的公司，有簽了國企的，有簽了行業領頭羊的，動輒七八千往上的底薪，令往昔堪稱話嘮的他，自慚形穢到不敢在寢室里多吭聲，連尋常的搭訕，都讓他變得小心翼翼神經緊張。
寢室里以往其樂融融的氛圍，在他眼中，也逐漸變了樣。
已經開始實習的陳昭和徐旭洋，一天天早出晚歸；沒了后顧之憂的趙樂和孫光輝，從早到晚就泡在ldc里。人都快泡臭了；還有朱玉林，找到工作后，自己在外面租了間房子。和他的小女友過二人世界去了，偶爾回寢室，日漸消瘦。
但不管是充實也好，腐朽也好，糜爛也好，都比跟個孤魂野鬼似的他好。
他羨慕他們中的每一個人。
又是一個周五，獨自一人吃完晚飯。李學斌沒有回寢室。
明天就是休息天，還留在寢室里的那四位，一定會像獲得了全國大解放一樣吵吵鬧鬧。最近變得沉默起來的他，非常厭惡那樣的氣氛。
其實，是害怕，害怕室友們的喧嘩和快樂。會讓日趨敏感的他。越發自卑和痛苦，害怕自己日漸脆弱的神經，會難以自控地摧毀四年朝夕相處的友誼。
沒什么去處，他跑到網吧里泡了兩個小時。
等他從網吧里走出來時，時間已是8點多，空氣很涼，只穿了件薄衛衣，冷風嗖嗖地吹來。一陣陣撲滅網吧空調留在他體表的溫存，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上。他感覺很冷，由外到內的冷。
于是，他收束起身子，雙手擦著褲袋，想要使自己暖和些。
然而并沒什么卵用，還是冷，冷得他牙關自打顫，冷得他很想念被窩，可他卻還是不想回寢室。
時間還是太早了，繼續走走吧。
他這般想著。
那就走走，他付諸于實踐。
他走得不是茫無目的，對他這種細小甚微的人來說，離自己熟悉的地方太遠，屬于造次，他只敢繞著校園走。
從西走到南，再從南走到東，又從東來到北。
經過喧囂，也路過蕭條，看到了三五成群的人在大排檔里吆喝呼喊，也看到了吵架的情侶在偏僻處扭扭捏捏拉拉扯扯。
要分就趕緊分嘛，墨跡個啥。
從那對情侶身邊經過的時候，他暴躁地在心里想著。
一想完，他感覺自己快成為社會不安定因素了。
然后，他愈發地暴躁壓抑。
時間好像過得異常得慢，偌大一個校園，繞著外圍走了個遍，居然只用去了不到一小時。
毫無意識地就走在學校正大門口，被一位迎面而來的高大男生撞了個踉蹌，茫然地抬頭，一眼看到那燈火通明的主教學樓，他頓了頓，等那男生走過后，狂躁地罵了句：“去你媽.的！”
罵完，他又感覺自己特別的廢材。
人挫只能怪社會，呵呵。
一下子心涼了個透徹，難受不已的李學斌，還想轉身繼續繞著學校外圍再走一圈，但褲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微蹙眉頭，掏出手機，看到來電人是媽，他的心臟遽然收縮，剛要轉身的腳步，也頓了住，隨即緩緩向前。
“媽。”
“欸，睡覺了嗎？”
“還沒。”
“最近還好嗎？”
“還好。”
“那個…工作確定了嗎？”
“還沒有，我想再找找。”
“你說的那家華元電子，我打聽過了，不是挺好的嗎。好像都有七八千的工資，是不是啊？”
李學斌胸口一悶：“沒那么高，我自己有數的，媽你放心好了。”
“嗯，別眼高手低就好，你那邊怎么這么吵啊？”
“哦，我在和同學吃夜宵。”
“那你好好吃，我掛了啊，早點睡。你那邊天氣也涼了吧，記得多穿點，注意身體。”
“嗯，媽你也注意身體。”
手機另一頭再沒有聲音傳過來，李學斌拿著手機，失魂落魄，整個身子好像被掏空般無力，眼角也是酸痛得厲害。
身邊都是來來往往的行人，可不想被人看見難堪的一面，他趕忙蹙緊眉頭，抬頭看向天空。
夜幕遮星，像件漆黑的袍子，罩著那些瓊樓玉宇，罩著那些樹影闌珊，也罩在他的心頭，沉甸甸得難以負擔。
絕望的情緒，一剎那間，爬上他的心頭。
他感覺呼吸難支，就好像被人掐著喉嚨，壓著心臟。
可惜，他沒有了結一切的勇氣。
時間還長，機會還有的是，并不是大家都找到工作了，他不是最差的，他努力地安撫自己。
用力地調劑著自己的心情，不知不覺，寢室漸漸地近了，1號寢室樓，女生的。
他聽到了有鶯聲燕語的嬉鬧聲從離他最近的寢室里傳出來，聲色盎然，引人遐想，可惜窗戶被窗簾遮掩著，看不見里面的情形。
然后，他更難受了些。
大學真的一事無成呢。
“呵。”
他咧開嘴，一聲苦笑。
不遠處的寢室里，嬉鬧聲靜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歌聲，不輕。
“沒有什么能夠阻擋，你對自由的向往。”
“天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無牽掛。”
“穿過幽暗的歲月，也曾感到彷徨。”
“當你低頭的瞬間，才發覺腳下的路。”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遠。”
“盛開著永不凋零，藍蓮花，啊”
他低下頭摸了摸眼眶。
濕的。
窩囊廢。
他噤著鼻子低聲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