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子冷冷地繼續說道:“大明開國一百多年,土地兼并已經到了相當厲害的程度,半數百姓無地可種,你要你的大師兄均田地,等貴賤,就得從徐階這些人的手里奪地,從你們武當派手里奪地奪產業,你覺得他們肯嗎?”
沐蘭湘緊緊地咬著嘴唇,麻木而機械地說道:“不,不會這樣的,我大師兄是為了天下蒼生,他一定,一定會得到大家的支持的,就是我們武當,我們武當。。。。”
云涯子哈哈一笑:“你們武當?沐蘭湘,且不說你已經離開了武當,就算你在武當的時候,你覺得武當弟子們,會放棄現在的舒服日子,只為了李滄行這個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夢,就去跟著他造反,打生打死嗎?你還是沒弄清楚武當上下,為什么這么恨李滄行吧,你以為是因為他拐跑了你這個武當掌門夫人的原因嗎?太天真了!”
沐蘭湘抬起頭,看著云涯子的臉,竟然無言以對。
云涯子的聲音,象刀子一樣,一刀刀地扎在沐蘭湘的心頭:“武當派百余年來,一直跟少林派一樣,領袖武林,是正道門派的代表,這個正道門派,正的是朝廷,是大明,只有大明的官方認可,才是武當名利雙收的保證,而魔教,是反賊出身,是大明朝廷的死對頭,所以反對魔教,就是擁護朝廷,擁護朝廷,就是保護自己現在的地位,說出來也冠冕堂皇。大明治下,遍地虎狼,到處都是貪官污吏,你們武當如果真的有自己說的那樣正義,為何不去出手行俠仗義呢?”
沐蘭湘的嘴角勾了勾,說道:“這,這是因為我們武當派不能直接介入,介入朝廷的官場的事,不然我們就會被認為有異志。”
云涯子冷笑道:“借口。這些不過是借口罷了,連魔教,巫山派都會時不時地出手滅掉一些民憤很大的官員,雖然他們也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可是畢竟是滅了,而你們武當派,這么多年來,卻沒有消滅過一個貪官,或者搜集過一個貪官污吏的不法證據。最多只是你們背后的清流派大臣們要你們做什么,你們就去做什么,你說,你們不是這些官員的爪牙鷹犬,又是什么?”
沐蘭湘恨聲道:“不,我們沒有跟嚴嵩一黨同流合污過,我們,我們武當,雖然接受朝中官員的資助,接受皇帝的冊封。但是我們,我們是沒有不分善惡,不辯忠奸的!”
云涯子哈哈一笑:“忠奸?何為忠?何為奸?嚴嵩就是奸嗎?你們現在的后臺,那些所謂的清流派官員們,和嚴嵩,嚴世藩父子又有什么區別?甚至徐階自己家占的田地,比嚴嵩還多呢。不過是一波官員,換另一波官員罷了,本質上,都是一路貨色!”
沐蘭湘的嘴角勾了勾。看向了徐林宗,她很想為徐師兄的父親大人解釋一下的,可是現在,卻是心中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長嘆一聲,無言以對!
云涯子冷冷地說道:“好了,沐蘭湘,你其實自己也很清楚,武當上下,多年來已經習慣了朝廷的各種優惠政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棄這種地位的,而李滄行的理想,是要打破這些優惠,讓你們失去利益。”
“如果他繼續維護你們武當,還有少林,峨眉,華山的利益,那他的那個等貴賤,均貧富的口號,就成了一紙空文,沒有人會相信。而要實現這個口號,只有從自己做起,從武當做起,沐蘭湘,你覺得武當上下,會答應嗎?你以為徐林宗這么激烈地反對他,是為了什么?只是因為他搶了屈彩鳳?”
沐蘭湘的眼中神光一閃,在這一瞬間,她作出了決定,神色變得堅毅起來:“無論什么時候,無論什么事情,我都會站在大師兄這一邊的,他做的事情,一定是正確的,我不會有任何的置疑和反對。”
“武當的建立,是三豐祖師花的心血,他當年就是要我們這些后輩弟子們行俠仗義。也許這些年來,確實如你所說,武當已經變得越來越和朝廷,和官員們不可分割了。但這不是我們可以丟掉除強扶弱的俠義精神的理由。”
“我沐蘭湘寧可武當派就此失去往日的聲勢,變成只有十幾個人,幾個人的門派,也不愿意它成了那邪惡制度的維護者,坑害萬民而不自知。”
“大師兄在這件事上的做法,我不覺得有任何不對的,武當如果跟著那些官員,地主一起維持這個已經腐朽,墮落的朝廷,維護這個吃人的道統,那就成為應該被打倒的對象,即使與我昔日的同門反目成仇,我沐蘭湘也在所不惜!”
沐蘭湘的這番言辭,擲地有聲,句句鏗鏘,看得云涯子也是眉頭緊鎖,一言不發。久久,他才嘆了口氣:“想不到你沐蘭湘看似柔弱,愚蠢而沒有主見,這一回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看來,是我云涯子低估了你啊!”
沐蘭湘咬了咬牙,七星劍上,青芒一閃,沉聲道:“所以我已經下定了決心,萬事跟著大師兄,武當也好,那些官員,宗室,地主也罷,如果站在皇帝一邊,站在天下百姓的對面,那就是我們的敵人。如果光殺了皇帝還不夠,那就起兵橫掃天下,所有與我們為敵的,通通消滅就是!”
云涯子冷笑道:“你覺得你們有這個力量嗎?剛才本仙已經說了,天下所有的官員,大明所有的王爺,還有所有的士大夫,地主,衛所的世襲軍官們,都是你們的仇人,你們真的是與整個天下為敵,真以為自己會有勝算嗎?”
沐蘭湘朗聲道:“那不是我要考慮的事情,大師兄既然這樣做了,就有他的道理,如果能成功,我們就能建立一個太平人間,就算失敗了,至少我們也努力過,無愧于心!云涯子,你聽著,我們此舉非為富貴,只為天下萬民,天下的百姓,遲早會站在我們這一邊的,這,才是真正的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