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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二回 無法逾越的障礙

  李滄行的眉頭擰了起來,他只覺得胸中又開始變得氣悶,不知道這是怎么了,最近一段時間以來,老是會這樣不自覺地沖動暴躁,莫名其妙地就會發怒,剛才就是這樣運岔了氣,差點走火入魔,若非沐蘭湘相救,還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結果,他定了定神,盡量平靜地說道:“師妹,你這是怎么了?為什么要阻止我去追尋這已經找了快二十年的真相呢?你是擔心你爹嗎?”

  沐蘭湘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她緊緊地咬著嘴唇,搖頭道:“不,我不是完全擔心我爹,我只是,我只是。”

  李滄行嘆了口氣:“師妹,別瞞我了,從小到大,你在我面前說謊的時候總是這樣不自然,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我知道,你擔心你爹,但你以為就算我不去查探,陸炳就會放過你爹嗎?他跟你爹的仇有多深,你不是不知道,要是他們兩個見了面,那才是真正地不死不休了。”

  沐蘭湘幽幽地嘆了口氣,眼神一下子變得落寞而空洞:“這些我都知道,大師兄,我真的不是偏袒我爹,一定要站在他那邊逼你放過他,只是,只是我畢竟是他的女兒,這么多年,他一手辛辛苦苦地把我養大,就算,就算他做得再不對,我也,我也不忍看著他被人尋仇,更不用說,更不用說是你了,大師兄,你明白我的感受嗎?”

  李滄行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正是如此,這件事我才必須要追查下去,現在的情況已經越來越清楚,就算你爹做了那些事情,他也只是一個棋子,一個道具罷了,真正策劃一切,掌握一切的,不是你爹。而是那個神秘的黑袍劍客,現在嚴世藩已經死了,你爹幾乎就是唯一的知情人,我們盡快趕去向你爹問明真相。其實還是對你爹的一種保護呢。”

  沐蘭湘睜大了眼睛,秀目中水波流轉:“怎么可能是保護我爹呢?”

  李滄行正色道:“那個黑手為了掩蓋自己的身份,有可能會殺人滅口,嚴世藩在云南栽了,這件事太大。他很可能會接到這個消息,這個人苦心策劃幾十年,一直隱藏于幕后,連嚴世藩都不敢透露此人的身份,可見他的實力有多可怕,是斷不會把自己的真面目就這樣輕易暴露的。嚴世藩說過,金蠶蠱只有一個,早已經下在別人的體內,所以我只怕你爹也早沒了對這個黑手的利用價值,我們若是動作慢了。可能你爹會被此人滅口啊。”

  沐蘭湘一動不動地看著李滄行,久久,才嘆了口氣:“大師兄,其實,其實你真的要向這個黑手復仇嗎?能不能,能不能別再管這件事了,我們就此隱退江湖,不問世事,可以嗎?”

  李滄行睜大了眼睛,他沒有想到沐蘭湘會說出這話。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沉聲道:“師妹,你再說一遍,好嗎?”

  沐蘭湘的眼中淚光閃閃。激動地說道:“大師兄,還記得十幾年前我在峨眉的時候嗎?那時候的我就說了,我們的對手太可怕,你執迷于真相,只會給自己,給我惹來越來越大的災難。我當時求你放手,帶我走,可是你卻無情地拒絕了,難道在你的眼里,這個什么真相,比我更重要嗎?如果要作一個選擇,你是要真相,還是要我?!”

  李滄行緊緊地咬著嘴唇,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在內心深處,他也同樣地在問自己這樣一個問題:“如果只能選擇一個,我是要小師妹,還是要當救世的大俠?”

  李滄行這樣問了自己好幾遍后,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師妹,如果真的讓我選擇,我選擇你,我可以扔下一切,跟你四海為家,什么狗屁的責任,義務,俠義,都可以扔下。”

  沐蘭湘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聲音都在微微地發著抖:“真的嗎?師兄,你真的可以扔下一切帶我走嗎?”

  李滄行堅定地點了點頭:“不錯,經歷了這么多年的事情之后,我早已經厭倦了為了別人,或者為了什么虛無縹緲的正義而活著,與你分離。現在我前所未有地清楚了自己的內心,只有和你在一起,這才是我人生中唯一的目標。”

  沐蘭湘激動地上前一步,緊緊地拉住了李滄行的手:“那好,我們這就離開,到一個所有人都不認識,不知道我們的地方去,再也不問世事,好嗎?”

  李滄行的臉上神情堅毅,搖了搖頭:“不,師妹,現在還不行。”

  沐蘭湘的眼睛里,所有的神情在這一刻凝固住了,她如同被石化了似地,呆在原地不動,久久,她的眼中流下了一滴珠淚:“原來,原來你還是在騙我,你還是扔不下這一切,在你的心里,我永遠是第二位的!”

  李滄行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小師妹,正是因為我們要在一起長長久久,所以我必須要清除掉所有的隱患才行,你明白嗎?”

  沐蘭湘狠狠地扔開了李滄行的手,珠淚在風中飛揚:“大師兄,你又要說以前的那些話嗎,又要說只有把那個黑手給徹底打倒了,他才不會追殺我們嗎?這話我已經聽了十幾年了,已經聽夠了,這完全就是你想逞英雄的借口罷了!”

  李滄行正色道:“小師妹,我不想做什么英雄,我只想和你長長久久,只是那個黑手是不會放過我們的,你爹還在武當,他也知道我們一定會去找他,所以一定會先發制人地對我們下手,就算我愿意跟你放下一切,到天涯海角,就能逃得過他的魔掌嗎?我們壞了他的大事,把他的合作者嚴世藩,楊慎,還有你爹都一一揭發了,他難道就不會找我們報仇?”

  沐蘭湘咬了咬牙:“不,只要我們隱姓埋名,到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去,那就不會有事,大師兄,我已經厭倦了這樣的打打殺殺,黑手也好,伏魔盟也罷,我都已經不在乎了。我現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和你在一起長長久久。你若是愛我,就帶我走,從此不問世事。我連我爹都可以不去管了。你為什么還要苦苦地追尋這個所謂的真相?”

  李滄行的心中一動:“師妹,你說什么?你不管你爹的死活了?”

  沐蘭湘抹了抹眼睛,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嘴唇,幽幽地說道:“其實,其實我也知道。嚴世藩和楊慎說我爹做的那些事情,只怕,只怕都是事實,那些細節,鐵證如山,任何人都不可能編出這樣的謊言。何況這一切,從沐朝弼,白所成,還有陸炳那里也能得到證實。”

  “我爹,我爹他確實作惡多端。萬死也難辭其罪,我沐蘭湘從小在武當長大,受到的都是最正統不過的教育,有這樣的爹,我,我不可能昧著良心,去維護他,我甚至,甚至不能阻止你去向他尋仇。但是,但是大師兄。他畢竟是我爹,我也不可能,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尋仇。所以,所以我能做的。只有遠遠地離開,跟著你遠遠的離開,聽不到任何有關他的消息,也許,也許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李滄行嘆了口氣,于情于理。即使自己不出手,無論是武當派還是陸炳,都不可能放沐元慶一條活路,即使他想將功贖罪,交代那個萬蠱門主的身份,也不太可能逃得一命。也許沐蘭湘說的這個辦法,還真是最好的解決之道。

  但李滄行的眼前又浮現出澄光和紫光的臉,他們都冷冷地看著自己,渾身是血,似乎在對自己說,滄行,為什么不幫我們報仇?為什么?

  緊接著,鳳舞的面容又在李滄行的眼前閃現,她看著自己的眼睛里,淚光閃閃,充滿了幽怨,卻是一言不發,只是她前胸的那個血淋淋的大洞,還在向外不停地冒著血水,觸目驚心,她臨死前的聲音不停地在李滄行的耳邊回蕩著,滄行,不要幫我報仇,不要……

  練霓裳的影子突然代替了鳳舞,那一頭霜雪般的白發在風中飄落,她的眼中淚光閃閃,厲聲道:李滄行,你要背棄你的諾言嗎?我師父,我的兄弟姐妹們的仇,你就不報了嗎?好吧,你和你的沐蘭湘走吧,走得遠遠的,我屈彩鳳這輩子也不想再看到你們!

  李滄行咬了咬牙,開口道:“師妹,這個真相,我已經追求了近二十年,不是我李滄行要逞英雄,而是師父和師伯的大仇,不得不報,師妹,我不相信你真的能放下一切,連你爹的生死也不顧了,就象我也不可能放下師父和師伯的仇不去報,如果我們真的就這樣逃避了,那還算是人嗎?就算我們能逃得到天涯海角,就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嗎?那樣一輩子都不會幸福的!”

  沐蘭湘的嬌軀一震,臉上的淚水已經流成江河,喃喃地說道:“終歸,終歸在你心里,還是你師父和紫光師伯的仇更加重要,我在你心里,還是第二位的。十幾年前你這是這樣選擇,十幾年后,你還是同樣的選擇。”

  李滄行上前一步,想要抱住沐蘭湘,她卻向后退了一步,而清秀的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堅定起來,她擦了擦眼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大師兄,你說得對,是我不好,我不應該為了兒女情長,而壞了大義,我錯了,以后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會再提。你說什么,我就會聽什么。”

  李滄行嘆了口氣:“師妹,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在擔心什么?我向你保證,發誓,我絕對會全力保下你爹的性命的,他只不過是一個棋子罷了,并不是主謀,如果他肯將功贖罪,說出幕后的主使,我,還有黑龍會就算與武當,與錦衣衛為敵,也一定會保你爹的一條命。”

  沐蘭湘木然地點了點頭:“一切依師兄便是。”

  李滄行聽得出沐蘭湘話中的極度失望,他伸出手,想去拭小師妹臉上的眼淚,沐蘭湘卻是條件反射般地扭過了頭,避開了李滄行的手,李滄行自從和沐蘭湘重逢以來,還從未被她這樣抗拒過,即使是剛才的那陣纏綿,她與自己靈肉交融,魚水合歡時,也沒有逆過自己一分半點,他的心里有眼急了,眉頭微微一皺:“師妹,你告訴我,你究竟擔心什么?如果不是擔心我和你爹之間的事情,你還怕什么?怕對手太強,我無法應付嗎?”

  沐蘭湘的眼波微微一轉,盈滿了淚水的秀目,已經腫得象個水蜜桃了,她幽幽地嘆道:“大師兄,我知道,你是個打定主意就不會改變的人,我再怎么勸你,也是無用,鳳舞也好,嚴世藩也罷,都無法阻止你復仇的想法。就算明知對方遠強過自己,你也會毫不猶豫,毫不畏懼地迎戰,這才是你這樣的蓋世英雄,你這種男子氣概,凜然正氣,也是最吸引師妹的一點,我又能說什么呢?我畢竟只是個小女人,目光短淺,自私而狹隘,無論如何,也不能妨礙你的正事。”

  李滄行的心如刀攪,他上前兩步,緊緊地把沐蘭湘摟在了懷里,這一回,沐蘭湘沒有動,也沒有象剛才那樣把頭貼上李滄行的胸膛,就這樣麻木地站在原地,如同一段木頭,又冰冷地如同雪山上的千年積雪,讓李滄行的心中也感覺到森森的寒意。

  李滄行輕輕地撫著沐蘭湘的背,不停地吻著沐蘭湘的頭發,這一頭烏云般的秀發,散發著淡淡的幽香,是那么地讓人心醉,若是在平時,李滄行會情不自禁地一路吻下去,直到小師妹那雙略厚的,誘人的紅唇,可是現在的沐蘭湘卻是全無興致,一言不發,如同泥雕木塑一般,李滄行再是百般慰撫,也無法讓她有片刻的歡顏。

  沐蘭湘輕輕地說道:“大師兄,我,我今天有點累了,我們回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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