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行本能地想要拒絕,可一想到鳳舞的死,心中又是一陣難過,話到嘴邊,竟然無以為繼。
沐蘭湘看著李滄行這副表情,幽幽地說道:“其實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以前的事,尤其是如煙,我到現在也沒有接受她就是鳳舞,更不能接受她就這樣死在我面前的事情。師兄,其實你這個人,在感情一事上,有些過于冷漠了,只是對我一個人好,卻沒有想過那些愛你愛得死去活來的姑娘,她們對你付出了真心,也經歷過生死,你卻這樣殘忍地拒人于千里之外,這樣真的好嗎?”
李滄行皺了皺眉頭,回道:“師妹,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印象里你是個對愛情非常珍視,容不得有半點塵埃的女人,你現在怎么會一再地勸我去接受別人的愛?難道,難道你不愛我了嗎?”
沐蘭湘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了李滄行的手,李滄行可以感覺到她掌心的溫暖,她一動不動地看著李滄行的眼睛,滿眼都是真誠:“師兄,經歷了這么多年,師妹也長大了,以前我確實太自我,太自私,只想著跟你能天長地久,卻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你我受命運的捉弄,分開了這么多年,你又是如此地優秀,這些年來象屈姐姐,還有如煙都跟你在一起經歷過這么多的事情,哪可能說斷就斷?我跟你從小一起》長大,可真正陪你的時間,可能還沒有屈姐姐的多,若說我真正愛上你,跟你定情的時間。也不過是短短的一兩年,可她卻已經跟了你十年有余。我又怎么能自私到只顧和你相守一世,卻讓屈姐姐黯然神傷呢?”
李滄行勾了勾嘴角。想要回應,沐蘭湘卻搖了搖頭,左手捂住了他的嘴:“師兄,我知道你想說什么。無非就是說你和我之間的愛情是真愛,是純粹的,不能被別的女人所分享,又或者是說你跟屈姐姐性格不合,并不愛她。其實這些都不過是你單方面的理由,你只是考慮你自己。又何曾考慮過她的感受?”
李滄行默然無語,這些天來看著屈彩鳳強顏歡笑的樣子,卻能夠感知到她心中的悲痛與惆悵,她一點沒有與徐林宗破鏡重圓的興奮,而自己和沐蘭湘不經意間表示出的郎情妾意,卻總是會有意無意地傷到她,剛才她借題發揮,轉身離去,不就正是這種情緒的發泄嗎?
沐蘭湘伸出右手。扶住了李滄行的肩膀,眼中的光波閃閃:“師兄,你好好考慮一下這件事吧,情之一途。自古傷人傷已,我在武當苦等你十幾年,深知這種為情所傷是多么地難愛。屈姐姐是至情之人,愛上了就不會回頭。徐師兄跟她在年少時的相遇,雖然有過一段美好的愛情。但我想那是遠遠比不上跟你這些年來的生死相依的,在她的心里,早把你當成了唯一的支柱,你這樣殘忍狠心地拒絕,我只怕,我只怕如煙的悲劇會再次上演,要真的出了這種事情,我和你還能安心地過此余生嗎?”
李滄行的心中一陣難受,鳳舞死時的情景再一次地出現,盡管這兩個多月來,他盡量不去想這事,可是午夜夢回之時,仍然能不斷地想到那幕撕心裂肺的情景,想來鳳舞走上這條不歸路,不也是因為情之所致,卻又不能動自己分毫嗎?即使知道鳳舞害了自己這么多年不能和心愛的小師妹相聚,但他對這個癡情的姑娘卻一點也恨不起來,再一想到屈彩鳳也有可能步她的后塵,他突然間有些不敢再多想下去了。
沐蘭湘看著李滄行的眼睛,輕輕地把頭埋進了李滄行的懷中,她那溫潤的嬌軀,帶著淡淡的蘭花香氣混合著的清新味道,順著她高聳的云鬢與李滄行鼻子的接觸,沁入了李滄行的心脾,而她那珠落玉盤般的聲音,直接隨著她胸膜的震動,傳入李滄行的心中:“師兄,在我少年之時,也愛過徐師兄,但我后來被你的真愛所感動,加上你我有肌膚之親,所以心中早就認定了此生非你不可,即使不知道你是不是還在人世,我也癡等了你這么多年,就是這種愛讓我支撐到了最后,這是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全部的力量。”
“我知道師兄這些年也為我吃了無數的苦,可是你想想,若不是鳳舞和屈姐姐一直陪著你,你一個人孤單,寂寞,又怎么能扛得下來呢?我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自私冷漠的動物,你讓人動了情,又如何能殘忍地割舍掉這份感情呢?我以前一看你和林姐姐,還有如煙在一起的時候,就會嫉妒,就會生氣,可能正是因為我這樣的小心眼,上天才這樣懲罰我,讓我們分開這么多年。現在我真的并不奢求獨占你一個人,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只要你跟我在一起獨處的時候,心里有師妹就行。”
沐蘭湘說著,眼中已經盈滿了淚水,開始輕輕地哽咽起來,李滄行心中感慨,緊緊地環住了她的背,從小到大,這種柔弱中帶著堅強的性格,才是她最欣賞小師妹的一點,今天他第一次真正地意識到,那個曾經少不更事,永遠只會粘著自己,如鄰家小妹一樣的小師妹,真正地長大了。
李滄行嘆了口氣:“師妹,你肯這樣想,我真的是太感動了,我本想著彩鳳和徐師弟能再續前緣,可是聽你這樣一說,可能她是無法回頭了,你說得對,這些年我欠彩鳳的實在太多,有了鳳舞的前車之鑒,我也不能再傷她了。不過我也實話實說,對彩鳳,我一直是欣賞,敬佩,把她作為一個女中豪杰來對待,并沒有真正產生過男女之情,但是我跟她也有過極為親密的身體接觸,甚至程度比起當年迷香之夜和你的也并不多讓,這種情況下我還一再拒絕她。實在是太自我了一點。師妹,有時候我也恨自己。是不是太冷酷無情了呢?”
沐蘭湘的嬌軀微微一震,抬起了頭。吃驚地盯著李滄行:“師兄,你說什么?你和屈姐姐進展到那一步了?”
李滄行閉上眼睛,點了點頭:“師妹,我這天狼刀法,雖然威力驚人,但運氣法門詭異霸道,與我從小所學的武當玄門內功完全不同,在我情緒失控的時候,有時候就會走火入魔。知你結婚的那天,我在武當就幾近瘋狂,在那種狀態下如鬼上身似的突然學會了天狼刀法,后來在巫山派的總舵里,又有一次因為對你的思念而癲狂難忍,渾身氣血逆行,幾乎要走火入魔,就在這要命的時刻,是彩鳳在雪地里與我相擁。口對口地度氣救了我一命,甚至,甚至不惜隈身給凍僵了的我取暖。若不是,若不是我當時突然想到了你。只怕早已經和她成了夫妻了。”
沐蘭湘的兩行珠淚順著眼角流行,急得一跺腳,緊緊地咬著嘴唇。一言不發,李滄行睜開了眼。扶著沐蘭湘的香肩,說道:“師妹。對不起,我,我對你的愛不夠堅定,我…”
沐蘭湘突然抬起手,狠狠地打了李滄行一耳光,李滄行猝不及防,這一下給打得結結實實,半邊臉一下子腫了起來,他本能地捂著臉,驚道:“你干什么啊!”
沐蘭湘恨恨地說道:“李滄行,你這個沒心沒肺的負心漢,你真是太自私,太不懂女人了,一個姑娘家,那樣已經算是把身子給了你,你怎么能說得出口要跟她分手的話!”
李滄行一張嘴,吐出一口鮮血,他這下才知道小師妹怪的不是他跟別的女人有親密接觸,而是恨自己的薄情負心,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師妹,有時候我自己也恨自己,怎么會這樣枉負佳人的一片癡心,可是,可是如果我接受了彩鳳,那你怎么辦?難道,難道你對我就不是一片癡心地苦等多年嗎?再說我心里只有你一人,別人都無法有立足之地,我不可能強逼著自己愛上他人吧。”
沐蘭湘撲進了李滄行的懷里,粉拳在他厚實的胸膛上一陣亂擂:“借口,都是借口,無論你找什么樣的理由自欺欺人,都改變不了你把屈姐姐的心傷得千瘡百孔的事實!李滄行,你真的是天字第一號負心漢,那種殘忍的拒絕,在你們有這么親密的關系下,你居然也能說得出口,我最愛你的一點就是你的負責與擔當,是你的男子氣魄,可你為什么對我這樣好,對別人卻這樣地殘忍呢?”
李滄行的眼中也是淚光閃閃,他緊緊地摟著沐蘭湘,激動地說道:“師妹,你不知道嗎,在這個世上,我什么都可以失去,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人間一切的道義我都可以違背,唯獨對你的愛,我容不得有半分的虛偽。現在我們經歷了這么多地磨難,總算又可以重新在一起了,我不能讓任何人,任何事情破壞我們的這份感情,更不能接受和你分離哪怕是片刻!”
沐蘭湘狠狠地在李滄行的胸膛上咬了一口,這一下她也用了真力,李滄行那練過十三太保橫練,如鋼板一樣堅硬的發達胸肌,也給沐蘭湘咬得鮮血淋漓,他木然地抱著沐蘭湘,不知道該如何做,如何說,而胸口的疼痛,仿佛已經不屬于他自己似的,只有小師妹低低的啜泣聲,傳進自己的耳朵里。
久久,沐蘭湘才輕輕地說道:“師兄,你箍疼我了。可以放開手嗎?”
李滄行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情急之下,也是死死地環著小師妹,卻未曾想過她的嬌軀很難承受自己這么大的力量,連忙松開了手,沐蘭湘從他的胸前抬起頭,一雙杏眼已經哭得紅腫了起來:“師兄,其實,其實有時候我也恨你的這種自以為是,當年你在渝州城外那樣絕情地扔下我一個人,今天又是這樣殘忍地扔下屈姐姐,你不知道這樣會讓她終身神傷嗎?如果是靠你這樣子傷人拒人換來的愛情,我想老天也不會祝福的,就象上次我們因為誤會而分離了這么多年一樣,不知道,不知道未來還會有怎么樣的劫難等著我們。”
李滄行咬了咬牙:“師妹,你這是怎么了,你不愛我了嗎?你要把我推給別人?”
沐蘭湘緊緊地咬著嘴唇,春蔥般的玉指輕輕地撫著李滄行胸口的傷痕:“不,師兄,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夢,每天白天都在祈禱,希望你能重新出現在我面前,永遠不要和我分離。你知不知道,這次你的出現,讓我仿佛以為是在隔世,當我確定了這一切不是夢境之后,我高興得幾乎要飛到了天上。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相聚一天,哪怕是一天,我都可以此生無憾了。怎么舍得你和我分開呢?”
“可是大師兄,我們不能太自私,不能只顧自己,有些事情發生了,不可以逆轉,不可以拒絕,更不能逃避。屈姐姐陪了你這些年,跟你又有了那種關系,絕不是那種普通的朋友,我不能那樣自私殘忍,為了自己的愛,而去傷害別人,不然我有預感,我們以后也一定不會幸福的,大師兄,你現在就去找屈姐姐,不要讓她回去找徐師兄,以后我們一起生活,我不會有任何介意的。”
李滄行微微一愣:“你說什么?一起生活?”
沐蘭湘堅定地點了點頭:“不錯,我現在和屈姐姐也情同姐妹,等你找出幕后黑手,一切大仇得報之后,咱們就退隱江湖,去過閑云野鶴的生活,大師兄,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李滄行的嘴角勾了勾:“師妹,怎么可以這樣?你一個女兒家,居然能不介意?”
沐蘭湘很堅定地搖了搖頭:“我真的一點也不介意,能和你重逢已經是上天的恩賜,這些年我也慢慢地悟到,凡事太盡,緣份勢必早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