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的玻璃渣子很快被清理干凈了,但會議室里的親信們卻都無可奈何停下了腳步。
“FNC…”李在斌欲言又止,但意思很明顯,這第二個背叛者都冒出來了,那FNC還需要抓著不放嗎?甚至整體上的策略是不是可以就此再調整一下?
“在賢。”李美敬也關心的看向了自己的弟弟,而且說得更露骨。“我覺得局勢已經崩壞了,這時候需要的是守勢…”
“姐姐說的沒錯,事到如今,確實需要好好安撫一下人心。”跌坐回原位的李在賢黑著臉答道。“所以,越是如此,鄭弘均那里就必須要更加優容一下…”
“可以適當的給出一點讓步。”孫京植也認可這種說法。“甚至把游戲產業那邊的一些關鍵的位置讓給他,總之千萬要穩住局勢,這才能繼續集中力量對付三星!”
“就是這個意思!”李在賢強行壓制著某種情緒答道。
周圍的兩家二代子弟有些茫然的相互對視了起來,他們發現自己真的很難理解這兩位CJ掌舵人的心思…為什么一定就要死死的咬住三星不放呢?雖然說有保住核心產業的一些措施,但是其他的文化娛樂產業和游戲產業難道真的就這么不值一提?那怎么說也是大家幾十年辛苦換來的心血吧?
但是沒人說出口,畢竟在這個企業里,李在賢和孫京植一起決定的事情沒人能夠反對,這一點無論是從威信還是實際控制力上都不可能有操作的余地,所以大家只能保持沉默。
“還是原計劃不變。”想了一下,李在賢繼續朝自己的姐姐和弟弟吩咐道。“不過美敬姐和在斌在跟金鐘銘談事情的時候,務必要求對方同時放棄韓勝浩和金光洙,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穩住局勢…”
“我明白了。”李美敬抿著嘴應了一聲。
“我也知道了。”李在斌也跟著點了下頭。
說完,姐弟二人就一起心情沉重的離開了會議室,面色非常嚴峻。當然,其他人也都能夠理解,畢竟是要去服軟的,攤誰誰都難以接受。
然而很快,這對平日里風風光光的姐弟倆就發現,就算是去服軟,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先是通過CJ這里正式的打電話給CUBE公司,得到的回復是代表人不在,然后李在斌親自打電話給金鐘銘的私人手機,接電話的竟然是個小心翼翼的sbs電視臺工作人員,然后對方也不知道這邊是誰,只是小心回復說金鐘銘正在拍攝《RunningMan》,今天一天都會在金浦機場附近的某個地方錄制節目云云的…那意思很簡單,著急的事情自己過來,不著急等金鐘銘忙完好了。
還能怎么樣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姐弟二人覺得只要金鐘銘愿意點頭,無論在哪里都是可以接受的,當眾受點委屈和奚落說不定還能對談判有利呢,于是二人即刻同車出發,又去了拍攝現場。
話說,這期《RunningMan》的嘉賓你死都想不到是誰…樸猩猩,沒錯,JYP公司最當紅的男藝人樸振英親自出馬了,而且是來給自己新專輯做宣傳的!他要在五月份和韓國第一女團少女時代的小分隊TTS以及新晉女團apink來一場火星撞地球的大撞車!總之吧,從中國街炸醬面館的獨唱開始,到江灘上的隔空猜物,這位JYP第一男主角玩的可嗨了…呃,直到他一回頭,看見了韓國文化娛樂界的兩個巨頭姐弟站到了身后的江堤上,然后一哆嗦就把游戲給忘了。
“找你的吧?”池石鎮抬起肘子輕捅了金鐘銘一下,畢竟,金鐘銘收購cj院線的事情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
這倆人到來,工作人員也好,嘉賓也好,都基本上沒有了拍攝的定力。而金鐘銘倒也懶得裝十三,因為李在斌畢竟相識已久,那位李美敬也是自己首爾的學長,后來更是去復旦深造了中國史,標準的直系前輩,所以無論如何還是要給倆人點面子的。
于是,金鐘銘并未矯情,他主動迎了上去,三人就站在江堤上迎著春日那已經延續了一天一夜的大風直接進入了正題。
“不可能放棄韓勝浩和金光洙的。”金鐘銘干脆利索的給出了自己的底線。“CJ院線給我,但是FNC和CCM獨立也是一個必須的條件。”
“鐘銘,如果不處理掉這兩個人,以后CJ還有什么面目在韓國文化娛樂界立足?”李在斌苦口婆心。“無論如何給點面子。”
“如果我護不住這倆人,以后我又有什么面目在此地立足呢?”金鐘銘針鋒相對的反駁道。“明眼人都知道這倆人站出來是因為我的鼓動和承諾。至于CJ,李理事你真覺得今年以后CJ還有資格在這邊立足?我收下CGV院線就會放棄TVN和MNET?”
李在斌為之一滯。
“可是金代表…”李美敬也忍不住開口了。
“學姐叫我名字好了。”金鐘銘倒是保持了對這位學姐的尊重。
“那好鐘銘。”李美敬板著臉說道。“就算是CJ被攆出了文化娛樂領域,但它始終是韓國數得著的集團企業,試問我們這種企業又怎么可能放過在商業競爭中首先倒戈的背叛者呢?到時候你真的要為了這兩個癟三跟我們跨行業的糾纏不清?”
“時間會抹平一切的。”金鐘銘依舊毫不松口。“恕我直言,三年五年你們拿他們沒轍,往后還能怎么樣?”
“怎么可能三五年拿他們沒轍?”李美敬緊追不舍。
金鐘銘似笑非笑,答非所謂:“前輩也知道,二五仔這種人最招人恨?”
李美敬和李在斌心頭猛地一涼,他們已經反應了過來——確實,CJ不會放過這倆人,可上頭就會放過CJ嗎?如果任太熙倒臺、官司失敗,就如同李在賢今天早上自己說的那樣,對面的人一定不會放過他,他十之八九要被投入監獄中去的,而且還不是如同SK崔泰源那種會客室里辦公的監禁,到時候恐怕是真正的牢獄之災。
甚至多想一些,自己這幾個人到時候恐怕自身都難保,就算是保住了恐怕也要盡全力去維護CJ的穩定,哪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和膽量再去收拾什么二五仔?防著被別人收拾吧!
那么恐怕就真如金鐘銘所言了,三五年拿那兩人沒轍,還能如何呢?
而這里面的關鍵問題是,李在賢和孫京植的豪賭又到底有多大勝算?
見面不歡而散。
金鐘銘渾不在意的回身繼續錄制節目,而那邊的李氏姐弟卻心情愈發沉重回到了車內。
“這里風大,姐姐先回去吧。”停了半響,李在斌忍不住勸了李美敬一聲。“我跟金鐘銘多年私交,我留在這里等他錄制完節目,然后一起出去吃頓飯,私下里再好好談談…”
這話明顯是在敷衍,最多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的感覺,但出乎意料的是,一內就沉默不語的李美敬卻點頭同意了,這讓李在斌有些感慨,看的出來,這位李在賢的親姐姐也喪失了信心。
首爾這地方,四月下旬的大風跟中國北方那邊沒區別,呼哩嘩啦的那種。但所有人都明白,這是季節交替的一部分,大風將盛開的鮮花吹落,將剛剛繁盛起來的植物綠葉吹得蔫蔫的,而等這幾日的大風過去的時候,真正的夏日也將到來。
不過,即便是大風,那也是有區別的,如果是純粹的風,配合著暖暖的陽光,那就會讓這個季節交替的時分變得閃閃發亮。可如果風太大,卷起了歐亞大陸那邊過來的沙塵,你就會發現整個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就連蔫蔫的綠葉上也蒙了一整層灰塵,讓人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那么回到眼前,在李在斌眼中,此刻江灘上的大風正屬于后者,而為了躲避這場大風,他一個人窩在江灘的車子里枯坐了一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甚至連午飯也是金鐘銘讓節目組的人給送來的。
當然,他也沒吃。
就這樣,眼看著車窗外的太陽從東到西,耳聽著車窗外的風聲時斷時續,感受著車窗外的人群聚散無常,一直到了傍晚時分,當劇組已經要散開的時候,李在斌竟然都沒有走下車子的意思。
“鐘銘。”眼瞅著節目組收拾停當,池石鎮忍不住再度捅了一下金鐘銘。“那邊那位你不管管?”
金鐘銘回頭瞥了一眼李在斌的車子,卻并沒有去過問的意思,反而是似笑非笑的盯住了今天一直在提醒他的池石鎮:“石鎮哥是不是買了不少CGV院線的股票?”
“咳!”池石鎮尷尬的咳嗽了一聲。“之前稍微買了一點,你也知道,我是個老股民了。”
“賣了吧!”金鐘銘輕聲笑道。“趕緊賣了,差不多就行了。”
池石鎮微微一愣,但馬上就反應了過來,然后立即點了下頭。他知道,最起碼在金鐘銘看來,CGV院線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了…雖然不知道對方哪來的信心,但是還能有比這個更直接的內幕消息嗎?
就這樣,節目組一如既往的去參與了聚餐,而聲稱要請金鐘銘吃飯的李在斌卻依舊枯坐在江灘的車內,一直到晚上八九點鐘,有些神情恍惚的他才鉆出了車門。
迎著波光粼粼還有著不少游艇的江面,這位李在賢的堂弟,CJ集團核心人物之一,長久以來負責著CJ影業的李在斌理事哆嗦著點燃了一根煙,但僅僅是抽了一口回復了一絲精神,他就直接把煙給扔到了江灘上。再然后,這個四十多歲,正處于一個企業家最巔峰狀態的中年人深呼了一口氣,掏出手機來,給金鐘銘打了個電話。
“來我家吧!”金鐘銘如是答道。“想著你也該來了…”
李在斌并未在電話里多言,而是如約驅車前往了目的地,他剛剛下定了一個重要的決心。
“隨便坐。”偌大的房間只有客廳亮著一盞燈,顯得有些冷清,不過金鐘銘倒是渾不在意,甚至還有心情開句玩笑。“昨天跟權侑莉喝酒鬧緋聞,把我家二毛落在別人家了,結果她現在正跟我冷戰,連狗都牽走了,弄的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別在意。”
“鐘銘。”李在斌并沒有開玩笑的意圖,也沒有在意周圍的環境,實際上,這位剛一坐下來就很嚴肅的盯住了對方。“我有件事情想問你。”
“請講。”金鐘銘不以為意的攤了下手。
“如果我公開支持你對CJ影業進行并購的話,你可以在事成之后給我保留多大比例的股份?”李在斌的聲音緩慢而又堅定。
金鐘銘當即嗤笑一聲:“我竟然沒有任何吃驚的感覺…”
“那是因為你早就在不停的暗示和拉攏我。”李在斌毫不客氣的應道。“從去年的大鐘獎開始,到選舉執委會的時候,再到今年你跟我兄長見面那一次,你一直在不停的暗示我,他一定會一敗涂地,想要保住自己半輩子的心血,就只有跟你干…”
“我說的不對嗎?”金鐘銘突然冷冷的質問道。“你有什么不滿的?”
李在斌為之默然,然后是頹然:“我確實沒什么可說的…但我就是不明白了,為什么我那位兄長鐵了心的要去博什么虛無縹緲的三星…明眼人都知道,三星是想博就能博到手的嗎?可他和孫京植代表,不僅要去博,還愿意為此賠上半個CJ當賭本!三星對他們舅甥倆重要我理解,可CJ呢?CJ已經存在幾十年了,從一家制糖廠發展到現在這個規模,哪份產業沒有我們這些人的心血,說砸就要砸出去?”
金鐘銘沒有再說話,只是任由對方在那里為自己的行為做辯解。
“我從二十多歲進入cj,而等到95年公司進軍影視業的時候,我從一開始就是這方面的負責人,前前后后已經小二十年了,離開了這個行業,就算是能在總公司里找個位置待著,那我之前半輩子的心血又算怎么一回事?可要強行是留下來,你拿下了院線,控制了演員,我這個單純的制作方不就被你圍得嚴嚴實實嗎?到時候要么是慢慢去死,要么是被動被你收編…與其如此,不如早點過來,賣個好價錢!”
“言之有理,無懈可擊。”金鐘銘微微嘆了口氣。“但你說這么多,無外乎是心里對李在賢還抱著三分愧疚吧,所以才不停的給自己找理由?”
“誰說不是呢?”李在斌艱難的答道。“多年兄弟不說,之所以有今天也是仗著他的庇護…”
“那為什么不先放下念頭,整理好心情再來呢?”金鐘銘敷衍的追問道。
“你…不在意我的…投效?”李在斌終于察覺到了一絲讓他不安的氣氛,甚至不安到連喉結都忍不住聳動了一下。“你不是就是想要收下cj所有的文化產業嗎?而我執掌CJ影業已經十七年了,有了我…”
“我不是不在意。”金鐘銘略微感慨的伸手制止了對方的語無倫次。“李理事你愿意來我還是很高興的,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你愿意倒戈的話,那我這次的目的基本上就算達成了,至于CJ影業那里我也愿意給你留兩成半的份子作為酬勞…”
“但是你不該如此冷靜的。”李在斌還是有些慌張不安的感覺。“就算是你能預料到我來,就算是你早有準備,現在我拱手將CJ的小半壁江山給你送到眼前,不指望你學曹操見許攸,那也得…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鐘銘依舊未答話,只是將目光投向了沒開燈的陽臺,竟然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好了在斌。”
就在這時候,陽臺上突兀的傳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一個足以讓李在斌陷入到癡呆的聲音。隨即,燈光亮起,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陽臺那邊顯現了出來,一位容貌跟李在賢頗有幾分相似的大媽滿臉憔悴的走了過來…竟然是李在賢的親姐姐,MNET的掌門人的李美敬!
然而,更加讓李在斌感覺到自己大腦崩潰的還在后面。
“別讓金鐘銘先生看笑話了。”李美敬微微苦笑道。“曹操見許攸的戲碼,剛才這里已經演過了…我已經答應了金鐘銘先生的條件,幫他把CJ所有的文化娛樂產業都拿到手,對應的,他愿意在MNET那里給我留30的股權作為報酬。”
“為、為什么?”足足隔了兩分鐘,李在斌才咬著牙撐住了勁。
“兩個緣故。”年紀更大的李美敬比李在斌從容多了。“首先,我也覺得在賢這么干是對CJ,對我們這些人的背叛,對于背叛者沒必要留情面。其次,我今天上午離開后直接坐飛機去了一趟中國京城,然后傍晚又飛了回來,中間見到了病床上的父親,是他暗示我帶著MNET投奔我這位學弟的…這還不夠嗎?”
屋子里徹底沉默了下去,李美敬不想多說,李在斌不知道該說什么,而金鐘銘則好整以暇,外加心情復雜的看著這對姐弟…卻是懶得說什么了。
PS:再吐槽一句,查這些人事資料真不是人干的活,熊爪這邊信息極少,李美敬的資料全靠書友小明在米蘭用谷歌幫我查到的…即便如此,你也會發現那里的資料雖然復雜卻也錯誤多多…但是沒轍,這本書力求一個邏輯性,出現問題就應該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