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周猜的對也不對,說對,那是因為張德的確要跟瘋狗一樣去咬人。說不對,那是因為張亮絕對不會和張德不死不休。
別家男人或許會為自己老婆紅杏出墻恨不得弄個殺妻案,但張亮不會,他素來膽小也就算了,關鍵李氏娘家后臺硬扎。張亮能夠運作御史大夫到光祿卿,絕不是靠對李董忠心耿耿就能換來的。
光祿卿擔的風險小,也沒太大的朝堂影響力。但畢竟是個高官,而且還是個肥差,宮中宴飲開銷,皆從此出。最重要的一點,光祿卿可以光明正大地釀酒,而且還能批超額的酒曲出來。
朝廷終究是禁酒的,否則也不至于中高端宴會都拿三勒湯來充數,偶有美酒,也是葡萄酒。民間喝點醪糟,也是擔了三分小心。
不過倒也不是說徹底不能釀酒,看地區,看人脈關系。
朝廷專賣在人口多又有錢的地方,是專賣酒曲,各酒坊不能私自制作酒曲,必須向朝廷買。而人口稀少的地方,則是專賣成酒。
光祿卿能批不少酒曲出來,除開宮中朝廷用度,多出來的,手指頭松松,就是幾萬貫進賬。
這還不要說各司物料總歸會有富余,這些都是落袋穩吃的。
所以說,只論油水,光祿卿起碼也是朝廷前五,算得上皇帝的鐵桿忠犬才能擔當。
而李董的忠犬辣么多,總得挑只有點實力的吧?于是乎娶了趙郡李氏女的張亮,在老婆娘家的運作下,就順理成章地拿到了。
畢竟,趙郡李氏和隴西李氏,理論上,算一家。
為了娶李氏,張亮休掉發妻不說,還容忍了李氏招蜂引蝶,甚至還偷漢子懷了孽種。但張亮為了前程不僅忍了,還特么把那孽種取名叫張慎中,和他親兒子張慎言一個字輩,等于說是認了賬。
這種綠帽俠,張德上輩子見得多,可這輩子真心頭一回聽說也頭一回見著活生生的。不得不從內心上佩服這古代男權社會中的一朵奇葩。
因為張亮不僅僅是綠帽俠了,他還是接盤俠,不僅僅是接盤俠,還是接盤大俠…
李氏在全城發騷的過程中,只要她看得過眼的,就招入外宅,一陣顛鸞倒鳳胡天胡帝,爽的浪叫連連,連半夜敲梆子的更夫都受不了。
這等名聲,莫說張德說出來,不說出來也就那樣。
只是李氏一向自持家族高貴老公牛逼,也無人敢來掀底,豈料遇上個張大郎,他是鐵了心要自黑,正好拿張亮開涮。
“吾倒要看看,你們這幫無法無天的小兒,誰敢拆吾府邸——”
李氏叉腰一指,秀眉倒豎,宛若夜叉,那涂了胭脂的嘴巴,簡直就是血盆大口,當真是駭人。
跟著過來劃水的尉遲環見了,差點哭出來。
老張哈哈一笑:“孩兒們!給我打!誰敢攔著,狠狠的打!”
李氏愣了,她簡直不敢相信,張德這小子是瘋了嗎?這可是國公府!這可是光祿卿府邸!這可是皇帝陛下的忠犬門戶!
然而老張卻是越發得意,心情愉悅:媽的,就是需要你配合啊,趕緊鬧,趕緊鬧啊,鬧了老子的名聲才能敗壞啊…
一旁馬周斜眼看著表情邪惡的張德,頓時心頭嘎登了一下:這廝到底作個甚打算?若是我被牽扯進去,怕不是要萬年縣衙走一遭了。唉,苦也…
他是個沒門路的窮酸措大,想要讀書也只能給常何耍耍筆桿子。如今若是牽扯了兩家國公的恩怨,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常何焉能救他?
而這會兒,邀了長孫無忌在正興亭閑聊的李董笑呵呵地抖著一只鸚哥:“輔機,事情辦妥了?”
“陛下,已有所得。”
“噢?快說與朕聽聽!”
李董興奮不已,將鳥食往陶罐里一扔,拍拍手,連忙邀著大舅哥坐下說話。
“梁豐縣男在河套,卻有動作。”
“好!朕就說嘛,他這般奸猾狡詐,乃是天授之姿。離開長安,焉能安分守己?快說說,他又做些甚么?”
“倒是有些門道,臣雖仔細觀摩,卻也不得要領。不過麻料制成麻繩麻袋麻布,用料節省不說,更是省時省力,成本極低,自彌峨川入金山,亦有駝隊收購,頗為興旺。且漠北草原諸部,對此三物,贊不絕口,牛羊交換,絡繹不絕。”
一聽到賺頭大,李董差點口水都流下來,連忙收拾了心情,正色道:“小小年紀,熱衷賤業,簡直誤入歧途!輔機,身為長輩,當盡心勸勉,讓其改邪歸正…”
“臣亦是這般做的。”
“嗯,還有別的嗎?”
“青海、瀚海、北海以及定襄以東的羊毛,亦是收獲不菲。青海羊毛能制成上好毛布,瀚海羊毛能制成次等毛毯,北海定襄羊毛最是價廉,加工成毛線之后,亦可編制成衣,為骨力干等極北諸部所喜。臣回京之前,聽聞有契丹諸部,正欲求購…”
“朕也聽說了,李靖在青海,正是靠著羊毛進項,多打了幾天仗。”
李世民說的平靜,卻讓長孫無忌心頭惶惶然,皇帝說的話,沒辦法當沒聽到啊。
“給太子做伴讀,他也答應了?”
“答應了。”
長孫無忌點點頭,“見其神色,當是頗為欣喜。”
“這是當然,太子伴讀,也不是隨便誰都可以當的。品行不端者,豈能擔當儲君伴當?”
話音剛落,身兼數職的閹黨頭子史大忠額頭上冒著冷汗過來道:“陛下,奴婢有要事稟報。”
“什么要事,竟然讓你這般神色?”
李董看著史大忠,有些訝異。
“陛下…”史大忠沉吟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氣道,“陛下,梁豐縣男張德,帶人把鄅國公府拆了。”
“嗯?什么意思?”
李董一愣。
“梁豐縣男張德,帶著一伙長安少年,把鄅國公府拆了。”
剛才說到哪兒來著?品行不端者,豈能擔當儲君伴當?
嗯,好像是說到這兒。
李世民直接把正興亭里的石桌給掀了:“豎子——”
而這會兒,宮門口一群躍躍欲試的言官們太特么興奮了。太好了,太好了,終于又有人搞了個大新聞,他們這些御史,終于有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人批判一番,然后下了班就能去平康坊談笑風生。
李董就是用臀部去想,也知道言官們會噴什么。
品行不端恣意妄為目無尊長…基本上要是沒背景,能剝層皮下來。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張德本身就有爵位,再一個,張亮府上也沒干好事兒啊。御史們可不是光盯著張德噴,還有一個姓張的呢。
當街行兇搶奪財貨攻擊命官…
兩邊都不是好鳥,都該死,但兩邊都大有來頭。一個是皇帝忠犬光祿卿張亮,另外一個則是當紅辣子雞帥過徐公的張公謹叔叔。
當然,李董才不管你什么張亮張公謹,他現在很想干一件事情,那就是把那個十三歲的王八蛋吊起來打。
剛剛跟李董打了包票的長孫無忌也是嘴角一抽,他知道,剛才他在賣張德的時候,張德也沒閑著,特么也是備了一手啊。
老張能指望長孫無忌把河套的事情瞞著點?不可能!跟貞觀名臣打交道,天條只有一個,堅決只相信自己,其他人,有幾個放三國演義里面,不要被張翼德吼一聲三姓家奴?
就算長孫無忌另有打算,要迂回,那也不是張德感興趣的。反正,只要他沒被塞進皇家,大河工坊的羊毛,他就改不了姓。
而且老張的后手,等到御史們噴完了之后,也該上線刷個臉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