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為蔡國公生病,吏部的人都有點小心思。剛上位兵部尚書的侯君集,前去巴結的人不少。然后就有人在旁邊吹風:侯公,凱旋白糖獲利頗豐,侯公江東往日舊友甚多,淮南道亦是富庶膏腴之地…
豳州大混混虎軀一震,你們這么一說,老子倒是想起來了啊。那時常被皇帝惦記的小王八蛋,貌似就是張公謹那魏州窮酸的侄兒?
還是那句話,簡在帝心是衡量封建集權社會地位的唯一標準。
侯君集本來覺得自己還不錯,左衛將軍、潞國公、右衛大將軍、兵部尚書…這一路過來,都是圣眷正濃的標志啊。
然而侯君集還是吃醋了,當然吃醋這個詞是去年誕生的,但他還是吃醋了。
順利進入最高權力機構的侯君集在琢磨幾件事情。
一是皇帝見錢眼開,弄張德暫時是沒可能的,再說了,那才十二歲的熊孩子。二是趁著四大天王之一杜如晦病重,迂回給吏部的走狗來一發。三是靈活一下,發揮大混混的特性,將淮南道甚至江南道的白糖發賣攥在手里。
侯君集不是不喜歡錢,但他更喜歡權。而權來自上而不是下,所以侯君集很清楚,只要皇帝高興,百官噴他是條狗,都毫無壓力。
然后兵部尚書就開始分析自己的優勢。首先他在淮南道人脈硬扎,揚州一帶故吏甚多。其次他雖然和張公謹關系不咋樣,但真沒害過張叔叔,就是互相裝過逼。最次他要是能在江東膏腴之地拿下白糖發賣,這錢他不打算自己吞了,八成以上迂回送給皇帝。
于是剩下的,就只有一樣:如何從張德手里弄到白糖牌票。
回到潞國公府,侯君集喝著茶湯,他是豳州大混混,大唐有名有姓戰將里面,唯一一個年輕時候勇武是靠自吹的主兒,思考問題的方式自然和別人不一樣。
“二郎。”
“耶耶,喚我何事?”
侯二郎還在院子里耍劍,舞的有模有樣。和侯君集那股有活力社會團體老大的特殊氣質不同,次子侯文定絕對是白衣劍俠的那種高大上。
長得帥有文化武力值高并且溫柔可親不說還彬彬有禮,在長安十六歲以下少年團體中,侯文定雖然混不進領導階層,但絕對是領導們最喜歡的左膀右臂。
長孫無忌的幾個兒子,都愛帶他玩兒。
“那個‘忠義社’,二郎入了嗎?”
侯君集輕咳一聲,掩飾著些許的尷尬。畢竟,算計一個熊孩子,走張公謹叔叔侄兒的門路,這多少讓他有點不適應。
“沒有,會首最近都不在社部,沒有會首點頭,入不了會。”
潞國公嘴角一抽,我兒子這么有地位有身份的人,連個破社都入不了?
豳州大混混頓時一貫的記仇翻了出來:肯定是張公謹教唆侄兒這樣干的!
“那最近‘忠義社’有甚消息?”
“消息?倒是沒有,有趣的事情倒是有一樁。房公妻弟家來了不少人,都是范陽河間兩地盧氏的,有個少年大約是不服張大郎,上個月就說要挑戰。昨日程三郎在長樂公主面前,替張大郎應了戰,明日務本坊要比一場。”
侯君集眼睛一亮:“咳,二郎啊,為父和張弘慎素來親密,乃是多年好友。其侄豈能受外人欺辱?你去幫襯一下。”
“阿耶說的甚話,張大郎這等人物,我心儀已久,莫說耶耶吩咐,明日我本就要讓范陽盧家的人好看。甚個五門七望,土雞瓦狗而已。”
說的忒豪氣云干大義凜然,然而侯君集表情很復雜:兒子,剛才爹是吹逼呢,爹最討厭帥氣的張公謹啊,爹是為了他侄子的錢才這樣說的啊。
然而蛋疼的是,自己兒子貌似有點兒張大郎腦殘粉的趨勢啊。
“耶耶?”
“呃,沒事,沒事,你去吧,去吧…”
侯君集深吸一口氣,暗暗道:老夫忍辱負重,舍不得兒子套不著白糖,張公謹,這筆賬算你頭上!
張公謹叔叔此時也是郁悶,回到了曾經的定遠郡公府,當然現在是張德的產業,長安令那里手續都走了的。張德還親兄弟明算賬給了錢,本來張公謹叔叔是不要的,但看到一箱子的黃白之物,頓時表示賢侄心意,為叔愧領了。
“就是這樣子…”
鄒國公沒好意思看自己的侄兒,一旁仨兒子看自己的爹都覺得丟人,被皇帝咋呼一下就禿嚕了嘴,然后把自己侄子給賣了,有你這樣做長輩的嗎?
張大安小朋友最喜歡哥哥了,坐張德身邊安慰道:“哥哥,陛下我也見過,挺好說話的嘛。”
“嗯,是挺好說話的。陛下文成武德一統江湖千秋萬載仙福永享…”老張嘆了口氣,我真是日了個鬼,冰糖全歸了太子賺零花,白糖京兆府一半歸了皇家內帑,這特么還要盯上老子的毛?
“大郎,到時候厚顏無恥之徒上門,大郎小心應對啊。”
老張黑著臉白了一眼張叔叔:果然你除了長得帥毫無用處啊,花瓶!花瓶!
“那…大郎,吾還有事,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說完,也不顧三個兒子鄙視的眼神,邁步就走。
他前腳出去,院子們咣當一聲就被推開,進來一條漢子,大聲嚷嚷道:“哥哥,快走快走,姓盧的來了,好幾十個!”
然后李奉誡李震都進來,簇擁著張德,興沖沖地準備看老張表演降龍十八掌以及先天乾坤功。
當然了,張哥哥的師傅是誰?江陰香帥啊。忘年交是誰?“百世經綸”智障大師啊。江陰香水就不說了,飛刀要么不出手,出手必取人性命。智障大師行走天下,何等犀利,一招八部龍神火外加十二神天守,簡直禪門戰神,猛的一塌糊涂。
尼瑪…
老張有點兒悔恨為什么要跟這些熊孩子講故事,尤其是講武俠故事。
沒辦法,都搬出長樂公主來了,他還能怎么辦?這年頭,姓李的就沒一個消停的。
騎上了黑風騮,帶著薛招奴和張大安,奔務本坊去了。
他人還沒到,坊墻上就有熊孩子遠遠地觀望,見著一匹黑馬自西而來,頓時喜不自禁叫道:“哥哥來了!”
“啊?哥哥來啦!”
“旬月不見,想死我也。”
“哥哥此來,定要叫他去我家吃上一頓。”
“快快快,收拾干凈些,哥哥來啦!”
一群外地來的有文化有素質少年們面面相覷:啥?要不要這么拽?人還沒到就這么氣勢旺盛,人到了你們不得激動的昏過去?
崇仁坊過來看熱鬧的馬車不少,都掛著簾子,最奪目的就是駟馬香車,毫無疑問,這是皇帝最寵的長樂公主座駕。
“嘻嘻,安平姑姑,怎么樣?我沒騙你吧?”
“嗯。”
正說著,卻見黑馬上的騎士少年身前,居然還坐著一個小姑娘,看打扮,毫無疑問是個婢女。
“啐!那小蹄子恁地不要臉,竟是…”
“麗質不可口出穢言,皇家體統…”
薛招奴默默地摸出一個胡餅,啃了一口后才問道:“阿郎,今日要打架?”
老張點點頭,沒辦法,誰叫哥是長安歐巴呢。這尼瑪小弟們這么給面子,外來幫派要揚名立萬,總得出場秀一下吧。
“哥哥!哥哥終于來啦!”
“哥哥,快些下馬休息,小弟有個物事獻給哥哥品嘗。”
“來人,快些安頓。”
一群姓盧的少年頓時扭曲了。
于是房二身旁一少年邁步而出,仗劍前行,站定了喝問:“汝是江陰張德?”
人前直呼姓名,這年頭算不講理的,老張其實沒問題,但周邊的小弟們不樂意了。
正要開罵,卻見一個白衣身影刷過,嘭的一腳把那人踹翻在地。盧家少年霸氣的出場被白衣劍俠的帥氣一腳,踢的個七零八落。
“哪里來的山野豚犬,竟敢在此狺狺狂吠!”
說罷,少年鏘的一聲拔劍而出,持劍側立,目光如電掃過盧家小團體:“在下侯文定,誰敢與吾共決死!”
老張正在下馬,被嚇的差點滾地上…
我擦嘞,這特么幾個意思?
一群少年都懵逼了,這誰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