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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傳說

  “操之,有勞了。”

  劉玄意很滿意,整個汝州在最近一段時間,其官場熱鬧程度,不輸給京城多少。作為京畿門戶,汝州地處洛陽南關以南,并不算核心中的核心。

  跟地方州縣比起來,汝州自然是雄得不能再雄,但和河南府比起來,就差了點意思。

  “各取所需,談甚么有勞不有勞。”

  老張邀著劉玄意入座,左右偏廳也都是人,中央大廳更是條案齊備,文書、秘書、掌書都是站得筆直,隨時準備著服務這群狗官。

  “星漢銀行”在各地的負責人,也都亮了相,一地一州一縣,都只有一個負責人,配備的副手,主要是監督工作,并非是“星漢銀行”業務部門的成員。今日主要的流程,就是“星漢銀行”各地的負責人,跟地方政府簽署合約。

  朝廷為了給這上百份合約背書,還專門成立了一個新部門。

  至少看上去是為了這些合約干得事情。

  “正好九江周氏所制大琴已經送到,操之師從陸學士,不若一起品鑒?”

  “已經做出來了?”

  周瑜之后還真是有點門道啊,把樂器做出來不算本事,難度在調音上。工科狗只有聽機器運轉時候的奇葩生意才會耳朵靈敏,至于音階上的區別…差多少度都沒差啦。

  “請!”

  “請!”

  也是為了熱鬧,這種大型場合,用編鐘啥的最適合。但毫無疑問編鐘不是他們能用的,至于說敲鑼打鼓,那還是算了。

  所以“周氏鋼琴”是有現實需要的,說到底,還是湊齊一套絲竹樂隊太費錢,傳統樂器的制作、保養費用,都高得驚人。

  配合一個胡琴班子,再叫一些說唱伶人,一般的活動,也就湊合能對付一下。像武漢那樣,有專門曲藝團組織大型活動的,本身就是地方政府中的奇葩。

  “宗長。”

  欣賞歸欣賞,但還是安全第一。換了秋裝袍服的親衛以文書的身份跟著張德,遠遠地就看到一架巨大的鋼琴擺放在角落中。親衛本能地想要護衛在前,所以小聲地提醒了一下張德。

  “無妨。”

  聽到了親衛的提醒,張德點點頭,看似不以為意,實則心中也打起了精神。

  越是這種時候,他越是清醒。

  離洛陽也就是一腳路的事情,過了伊水龍門山,就是洛陽。

  “操之,請!”

  “請!”

  樂工似乎在認真地調試著鋼琴,老張能判斷出來這是一架鋼琴,但是和印象中的鋼琴還是有點不一樣,它更巨大一些,像是一個造型古怪的大衣柜。

  周圍站了許多官吏,也有護衛占據了幾個角落,一切都很正常。

  只是當張德走進鋼琴的時候,正在打開鋼琴蓋的樂工快速地瞄了一眼張德。

  老張神色如常,身后兩個親衛則是貼的更緊了一些,讓劉玄意覺得有點奇怪,不過也沒有說什么,只當張德的文書就是這般。

  咔噠。

  鋼琴蓋打開的瞬間,驟變突發,樂工手持白色尖銳的物事,直接刺向了張德,半點聲音和預兆都沒有。

  電光火石之間,劉玄意整個人都懵了,通體冰涼的當口,他本能地向下一蹲,往后一倒。周圍觀看的官吏,有的人驚呼,有的人左右躲閃,有的人則是和劉玄意一樣向下一蹲。

  “呵!”

  一直盯著的左右親衛立刻挺身而出,這么多年下來,他們早就見怪不怪,處理這種突發事件,相當的專業。

  一聲巨響,聲音在大廳中不斷地回想,震蕩之余,終于有人反應過來,驚呼聲更加激烈。

  而扮作刺客的樂工,直接撲倒在地,身體抽抽了兩下,口中開始吐血,脖頸下方大量出血,那里有了一個黑色的血窟窿。

  張德站定在那里,神色如常,只是抬在半空的手中,握著一把槍。

  “查一下。”

  漠然地下達了命令,護衛們魚貫進場,直接隔開了在場的官吏,一應樂工全部被臨時羈押,分開審問。

  甚至運送樂器的物流行,也沒來得及離開梁縣,就被提審。

  單發的火繩槍,老張很多年之前就已經制作過,不過沒啥意義。至于說燧發槍,以武漢現有的技術,每個參加過軍訓的武漢工人,最少能保證武裝三分之一數量。

  整個武漢地區的“兵民比”,遠比別處高得多,這個兵,絕非是常規炮灰。唐軍二十萬戰兵,也是殺出來的,死一個少一個。經過二十多年的折騰,也早就換了一茬。更多的戰斗模式,還是唐軍精銳帶著幾萬幾十萬癟三毆打別的幾萬幾十萬癟三。

  知道有“九鼎”的人很多,知道老張還有手銃的人就很少。即便是老張狗窩里的那些女郎,也只有李芷兒、李麗質和阿奴知道燧發槍的存在。

  何坦之知道張德有專門搞實驗的人手,但具體搞個什么鬼東西,何坦之并不清楚,主要是因為看不懂那些個管子有啥用。

  然后現在,在汝州的梁縣城內,幾百雙眼睛都看到,砰的一下,電光火石,刺客應聲而倒。

  簡直有如神助,仿佛五雷轟擊。

  尸體也沒有留給梁縣,而是江漢觀察使府的人經手處理。

  “當真?”

  “當真!那扮作樂工的刺客,手中握著一柄象牙所制短刺,離張梁豐只有五步距離。暴起傷人的瞬間,只要略微猶疑,后果不堪設想!”

  “那…就一聲巨響?”

  “對,一聲巨響。‘砰’的一下,然后刺客就倒地不起了。”

  “真的假的,難不成張梁豐還有神助?”

  “這可說不準啊。當時劉汝州都已經嚇得倒地不起,‘周氏琴’周圍諸州縣官吏,都是一片慌亂,唯有張梁豐臨危不懼…”

  梁縣城內,茶館酒肆多的是流言蜚語,那日發生的行刺事情,成為了最大的談資新聞,短期內不會從茶館酒肆中消散。

  其中的驚心動魄,當街賣笑的新來胡姬,哪怕聽不懂汝州方言,照著音調去背,也能背出來。

  事情傳到京城之后,且不說朝廷震怒,民間則是一片狂歡。一個個家們都是精神抖擻,一篇篇神作從筆尖流淌而出。

  “神怪流”是目前貞觀朝市井之間最為流行的傳奇,其次是“劍仙流”,再次“游俠流”,但三大流派的傳奇,這光景都是盯著張德不放。

  “招手神雷即來,轉眼妖孽伏誅!上回說到…”

  編排是具備即時性的,老張的形象本來就多變,從帝國的“祥瑞”開始,就沒怎么固定過。

  在不同種族的眼中,也是有著不同的面目。至少契丹人恨他入骨,鐵勒精英恨不得吃他的肉,但鐵勒底層又極為敬愛他。江漢觀察使府梁豐縣子張德的形象,并沒有像李靖、李淳風那樣,直接固定下來,形成刻板印象。

  比如全國普遍出現的“生祠”,替代神荼、郁壘的“門神”,就是秦瓊和尉遲恭。而兩個“門神”又并非單獨出現的,或是跟隨“鐵杖公”麥鐵杖,或是各自坐在一頭神牛上。

  前者代表著“忠義”,盡管實際上兩個“門神”對忠義其實也不怎么感興趣,不過這個形象,主要還是流傳在市井出賣體力的勞動者之間。

  后者代表著“豐收”“勇敢”,犎牛王能不能當作耕牛,對唐朝百姓而言,這并不重要,幾乎所有底層百姓,都無法分清牛種的功用類別。但犎牛王是一頭牛,牛可以用來耕地,越大的牛耕地越厲害,犎牛王這般厲害,那自然耕地多多,豐收多多。

  漢朝來之所以對于這種民間編排都能容許,主要還是樸素的民間崇拜,還承擔著一定的教化作用。

  只要不越界,演變成“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那隨便折騰都沒問題。

  張德在民間的形象,自來就是跟“散財”有關,早年宣紙未曾推廣之前,就有用“蔡侯紙”畫“散財童子”形象的好事者。

  等到宣紙推廣之后,張德在有些地區的形象,就主要跟“財富”掛鉤。至少在長安城的平康坊,管仲的畫像,沒有張德的畫像好用。

  風流藪澤之地的小姐們沒見過管仲,但見過張德的老前輩還是有不少的。

  尤其是當年崔鶯鶯崔都知親身經歷過很多事情,對于張德的豪闊,她有著切身體會。

  再到后來,張德的傳說越來越豐富,民間形象也就越發跟發財致富相關。哪怕是在張氏內部,沒見過張德的晚輩們,也多是買一張“張德像”,求宗長保佑加工資…

  而汝州梁縣的那一場奇異刺殺,又給張德增加了不少形象。

  人們并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哪怕是在場的人回憶,也只說是聽到了一聲巨響。

  于是乎,圍繞著巨響,江漢觀察使,將來的湖北總督老大人張德,新鮮的形象又出爐了。

  “這是個甚么物事?”

  老張指著一張畫本上的“張德像”,然后看著親隨,“加個翅膀是雷震子,加個錘子是雷神托爾,這閃電要不要這么傳神?”

  親隨聽不懂自家宗長在胡言亂語什么,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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