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的武漢隊伍分了批次,規模都不小,營造土木的專業技術人才,還有各層級的技術官僚都在百人以上。
技術人才有一部分是長孫皇后改制的學校聘用,給了正八品博士的待遇,理論上吏部有權調用,教育部大差不差也能摸兩把。但畢竟是長孫皇后淘換來的人,也就根本不是走程序的事情。
官僚主要是參加這一次的秋季遴選,本身和京城的同行并沒有直接競爭關系,但保不齊二圣心血來潮,可能就像再弄幾個武漢官吏在京中任職。
像早先入京的“稼穡令”,以張乾為代表的這一批,普遍都有奉議郎、承議郎的散官職稱,返鄉死了,墓碑上至少也能寫“皇唐承議郎”或者“皇唐奉議郎”,逼格地位是絕對有了。
至于說爵位,按照功勞,張乾也攢夠了足夠的功勞。憑他給皇帝這么多年的辛苦經營,怎么地混個男爵不成問題。
只不過李董收買了幾次,張乾這中年老漢始終沒有松口,這才僵持在那里。
李董又不可能跟一個莊稼漢較勁,于是作罷。
皇莊經營短期內不會出現太大問題,張乾的“蓄電池”作用,大概也就是到此為止。爵位沒有,官位還是有的。
至于下放一個上等縣做七品縣令,還是留在京中做個閑散衙門的六品老干部,就看張乾的個人需要。
類似張乾這種情況的很多,也就導致最近幾年外朝的低級官僚,往往都帶著南方口音,大白話說的也就更加多了。
武漢的隊伍進京,京城知道消息的,動靜也不小。這次過來,結果是注定的,張德肯定是接班張公謹,成為湖北總督。
但是,“湖北”這個名字,到底包括多少地盤,還要重新說道。
畢竟之前出現了巡撫四州及流求諸島的狀況,直接把某些州給一腳踢開,擺明了這世上是有官方玩人這種喪心病狂做法的。
只是在京中權貴們議論紛紛之前,張德再一次遭遇刺殺這個事情,頓時讓京中大佬們又是心驚肉跳。
不懂行情的,尋思著這事兒還是不是公司老板和老板娘有想法,準備做掉武漢這個半獨立的部門?
大佬則是知道,這一次刺殺之后,必定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刺殺張德兒子和刺殺張德,天差地別的事情。
當年張德蘇州遇刺,直接導致了太湖豪族的洗牌。尤其是張德老師陸德明所在的陸氏,借著這一次刺殺,完成了內部大清洗。
不愿意跟著陸飛白走的,那就跟著陸德明走,很簡單,很粗暴,很有那個文化人的氣質。
孔夫子曾經說過:能動手就絕不逼逼!
京城震動的時候,武漢的秋季運動依舊熱鬧非常。在閉幕式之前,大量的座談會也趁著這股熱潮在開辦著。
座談會就是個交流平臺,楚地各處州縣有點能量的坐地戶、地頭蛇,都可以坐在一起交流。
比如說武漢有專門的生絲碼頭、絲綢碼頭、棉綢碼頭,那么針對生絲,各地能夠生產優質絲綢的,就能坐下討論。
遠安縣毗鄰沮水,地勢雖然復雜,卻也是積累了不少桑林桑田。但利潤基本就是被下游的荊州豪門吃了個干凈,哪怕有心擴大規模,擴招人工,也沒有這樣的基礎和實力。
這時候,武漢方面就可以提供貸款,不但提供貸款,還可以幫忙打通渠道,甚至可以培訓遠安縣的桑農,提高養蠶效率的同時,還能建設繅絲廠、織布廠甚至是刺繡工坊。
僅絲綢業,就能最少養活一百戶左右的遠安縣人口。
除此之外,像遠安縣的紫砂陶土,原本是可以制作高檔茶具以及生活器皿的,但沒有技術也沒有銷售渠道,甚至連紫砂陶土有什么用處都一無所知。
這時候武漢或者蘇州揚州的商社,就可以和遠安縣的本地農戶或者地主合作,各自以技術、土地為股本,就地生產高檔茶具以及生活器皿。一個五十人左右的陶器作坊,最少連帶著要養活兩百人以上的相關產業工人。
只是這一切,都需要技術指導和支持,以及更加重要的資金和市場渠道。
遠安縣可以這么做,長林縣、荊門縣同樣也可以這么做。
甚至一個縣吃不下的小部分市場份額,可以幾個縣通力合作。
原本每個縣都是兩眼一抹黑,對外界的事情,對市場的發展是一無所知。
但趁著武漢秋季運動會,幾個座談會下來,不會作詩也會吟。懂不懂技術先兩說,有沒有前途,有沒有搞頭,這年頭能夠做官的,真心沒幾個笨蛋蠢貨。
“淳于兄,你們長陽縣,怎么說?”
“這采煤的事情,用人太多,我們長陽縣,現在不是很好做。夷水不比漢水,去宜都縣都是九曲十八彎的,長陽縣沒有恁多好船,也只能干瞪眼。”
“那小弟看淳于兄連赴幾個煤炭座談會,又是甚么意思?”
“長陽縣不做,可以交給別人去做啊。我不是不知道這賣煤的生意好做,永興縣現在不就是靠著煤礦么。只是這光景,自己來撿不到便宜,這煤肯定要用船,還不是要走揚子江,鬼知道那群荊州的王八蛋會怎么干。”
言罷,此人又道,“這武漢或者哪里的過江龍過來采煤,我是絕對歡迎,礦稅我說了不算,但各種方便,長陽縣還是有的。”
“那淳于兄近期是另有打算?”
“不錯。”
一身綠袍的“淳于兄”微微點頭,然后道:“我走訪了江夏和漢陽,還有汊川也去看了看,這酒市豐沛,可以搞。”
“釀酒?”
“陳糧多啊,除稅賦之后,也還是多,又賣不上價。本地做酒,能喝死幾個人?但武漢這里,我看了看,光一個咸寧市,一天兩萬力工有的吧。一人一角酒,這就是武漢制度的兩千斤酒。光一個咸寧市,就能養活我長安縣,這煤礦的事情,我又何必下死力呢?”
“言之有理啊。”
聽著也是連連點頭,“酒水蒙混過關也有辦法,沉船底即可。即便不走水路,走岸上也便當的多,繞一圈也是值得的。”
“正是這個道理,老子日他娘的那幫龜兒子祖宗八代,反正往后就盯著武漢,老子再去江陵伏低做小,老子就是這個…”
說著,“淳于兄”兩只手交疊在一起,左右飛快地擺動,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受驚的老鱉,正飛快地揮舞著爪子逃竄。
“唉…還是淳于兄膽子大,小弟那邊,鄒縣令不敢觸怒蔡氏,小弟便是有點想法,如今也只是想法。”
“怕個鳥,等張湖北從京中回轉,到時候…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