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拋頭露面的感覺,其實還不錯,尤其是對安平長公主殿下來說,簡直有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現在,還覺得自己文韜武略當世無匹么?”
坐在馬車內,看著窗外街景,李芷兒開口問著自己的兒子。
張滄一言不發,雖然連續遭受心理上的挫傷,但最多就是頹喪幾天,不至于一蹶不振。
“你以為你阿耶是那么好對付的?”
也沒有理會張滄是不是答復她,李芷兒自顧自說道,“真要是那么好對付,為娘那個二兄二嫂,早就把他收為駙馬。”
“若是同場角逐,我不必他差!”
“呵…幼稚,愚昧。”
失望地搖搖頭,“他為什么要和你角逐?你配嗎?為娘的二兄二嫂使出渾身解數,恁多誘惑,你阿耶怎么干的?肉饅頭照吃,就范是萬萬不能的。甚么高官厚祿,于你阿耶有甚用場?財帛美人,你阿耶想要什么樣的女郎沒有?想要多少錢沒有?”
張滄終于嘆了口氣,“我心中自有不平氣!”
“你想說英雄氣吧。”
冷笑一聲的李芷兒面帶嘲諷,“論弓馬嫻熟,你跟尉遲恭比?跟秦瓊比?蘇定方三百騎就沖陣,還能打破突厥可汗牙帳。追殺沙缽羅,連戰連捷,五千勝七萬,一萬勝十八萬。程處弼連破西域七大國,大小征戰二百余次,滅國過百,殺敵數十萬,開疆拓土五千里。你拿什么比?自命不凡自以為是。”
有理想是好事,有目標也是好事,可惜,看清時代的英雄才是真英雄。
看不清的,早死早超生。
“若非你是老娘的兒子,你已經死了。”
張滄一言不發,他憋屈的很,被周圍人捧著哄著長大,江湖上行走也的確展現出了驚人的能力,在名利場中也能游刃有余。
偏偏到頭來一身本領,根本就是個屁。
他想著只要不在自家老子的地盤里,那么就是一遇風云化作龍…
想法很美好,可惜也只是很美好。
他老子的存在,就是無孔不入隨處可見。
“阿娘何以教我?”
認慫的張滄掩埋了不切實際的野心,即便有了族人的支持,即便江水張氏的人可能都要讓他上位,但張德就是一座山,擋在了他的跟前。李承乾可能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掀翻他老子,但張滄一丁點機會都沒有。
那些個從蒼頭黔首中走出來的年輕人,其中有大量跟著功名利祿去了。但只要萬里挑一,一萬個人里出一個愿意為自己的根腳出身奮斗的,那張德就是不愁為他義無反顧毫無保留的生力軍。
張德從來沒有標榜過要為蒼頭黔首搏一個出路,但蒼頭黔首,實實在在地在這崇山峻嶺之間,開辟了一條羊腸小道。
而那些行走期間的蒼頭黔首們,在武漢在京西在河套在不知道哪個旮旯讀書識字,受著張德的影響,潛移默化,他們自然而然地會明白道理。
誠然其中有人背叛了自己的出身,為了功名利祿,愿意踩著其他的蒼頭黔首繼續前進,但同樣的,也有咬牙豁出去的猛士,毫不猶豫地為張德戰天斗地。
如果兒子不喜歡玩小霸王學習機,那就不帶他玩好了,總能找到合適的小伙伴,一起熱熱鬧鬧的地打游戲,一起通關,一起找秘籍,一起踩bug,一起刷boss。
“且去讀書。”
李芷兒懶得搭理這個兒子,翻了個白眼,如是說道。
張滄更加的憋屈,卻又點點頭,“是。”
車馬徐徐前進,到了蘇宅,已經有了不少馬車。停車場出入口熱鬧無比,不時地還有爭搶好車位的車把式,在那里吆喝著我是哪家公爺的,你是哪家侯爺的。
只是當安平長公主殿下的馬車到了之后,周圍都是安靜了下來,仿佛這些個吵嚷都是不曾發生過一般。
李芷兒儀仗并不豪華,馬車也談不上多么堂皇,只是馬車上面掛著江陰張氏的家紋幡子,已經足夠鬼神退散。
“夫人,到了。”
外間親隨話音剛落,卻聽一陣熱鬧,蘇宅門口來了不少人,除了鄒國公張公謹之外,侯君集、程知節、秦瓊、尉遲恭等等都在。
甚至還有幾個郡王,不過這些個大佬,一個個都在外面站著,倒是也不覺得迎接這么個長公主有什么問題。
理由很充分,禮制嘛。
只是旁的長公主,除了李蔻,也只有死了的才有這個待遇。
“定方公,予祝你萬年長青不老松…”
一身男裝的李芷兒看上去很顯年輕,身后跟著兒子張滄,倒不像是兒子,反而像是個護衛。
身材壯碩的張滄捧著盒子,這是賀壽的禮物。
“長公主殿下,請!”
“定方公先請!”
也沒有矯情,一群大佬們略作施禮之后,這便一起進了大門。
張公謹落在后頭,笑呵呵地問張滄:“大哥心情不是很好啊。”
“叔公…”
一臉無語的張滄看著張公謹,這陣子,在他傷口上撒鹽最多最勤快的,就是張公謹了。
明明是個美男子老帥哥,對自己晚輩,卻是毒到爆棚。
“不要這樣嘛。你爹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夷男都被他嚇死三四年了。你要爭氣啊,這模樣,讓老夫如何尋你搓背?老夫看你有一樣比你大人強,這搓背手藝當真是好。你爹當年便是沒有這般機靈,學個琴,天天彈唱的也是兒歌,如今兩京兒歌,大多也是他當年留下的…”
張滄臉越來越黑,張公謹倒是無所謂,繼續掰開傷疤放血撒鹽,“你爹二十歲縱橫湖北,十八歲在草原就有名聲。你知道瀚海公主么?見過吧?你爹年少時候,尋常庸脂俗粉根本都不屑一顧,他在平康坊燒錢都是十幾萬十幾萬的燒,你要爭氣啊,你連敗家都不如你爹,將來怎么繼承偌大的家業?要努力,老夫很看好你的。”
說著,老帥哥笑呵呵地拍了拍張滄的背,“男子漢大丈夫,走路要抬頭挺胸,你這般佝僂含胸,實在是有些畏縮。”
“咳嗯!”
秦瓊實在是看不去下了,輕咳一聲,“弘慎,差不多就行了。”
“老夫這是在傳授一點人生經驗,你一邊去。”
“大哥莫要聽他胡言亂語,你阿耶這般的,終究是少。”
秦瓊頓了頓,竟是想不到繼續說什么,來了一句,“你這弓馬嫻熟,卻是比你阿耶要強得多…雖然弓馬嫻熟也無甚大用了。”
聽完秦瓊的話,張公謹歪著腦袋看著牛高馬大的秦瓊,“叔寶,還是你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