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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一視同仁”

  揚州的消息很快就傳了過來,老李那邊略作調查,就把行情摸了個七七八八。原來楚州揚州諸地豪商因為手上錢太多,又沒辦法大肆收購土地,貞觀二十四年把銅銀埋地里又是瞬間貶值,至少在長江中下游是瞬間貶值,于是逮著個投資渠道就往死里搞。

  新辟林場有一個好,林木資源是長期有需求且是大量需求,而新辟林場幾乎全部都要外購糧食,除了總人數少于五十人的微型林場,才能靠自留地和散養一些家畜家禽就能自給自足。

  像包家林場這種情況,一年基本口糧消耗五六萬石總歸是要的。因為林場不同于別的單位,是屬于收入較高,福利較好的。

  假如林場員工家屬還有副業,比如蒙兀部自來的放牧生活習慣,在林場附近肯定還要開辟小型牧場,最不濟,一個中大型養殖場肯定要的。而這種情況,粗糧雜糧的消耗只會比主糧高得多。

  而整個地區,除了遼東部分土地可以穩定產出麥豆,絕大多數地方的維持糧食產出都比較困難。朝廷又有心長期經營,顯而易見就需要在初期進行糧食輸入。

  其中有一個在西北地區運行有效的政策,那就是“糧食換產本”,只是在東北,這些產本可能就從鹽業產本變成木業產本。

  淮揚的豪商往往就是鹽商,他們敏感的商業嗅覺,立刻就從中發現了商機。于是兩手抓兩手都要硬,既要從已經誕生的林場身上賺一筆,還要通過“商屯”從朝廷身上賺一個木業許可證。

  這種情況,明知道他們在大撈特撈,朝廷還是會默許的。

  相較帶來的敗壞影響,正面意義還是要高得多。

  只是指望商人有什么良心,那總歸是想太多。如果逮著一只羊死命薅不會被抓,那很顯然商人們都會往死里薅羊毛。

  “還真是逮著一只羊往死里薅啊,不怕薅禿了么。”

  老張也是無力吐槽,商人的節操當真是半點沒有。雖說其中大部分都是權貴的“白手套”,可這些商人終究也是要有自己落袋的好處,否則哪來的動力。

  遼東和朝鮮道是長期缺糧的,對倭戰爭和朝鮮道內部的治安戰,對糧食的消耗極大,每年從河北道調撥的糧食,幾乎榨干了河北道的農事潛力。再多出更多的人力畜力去開發新的田畝,基本是沒什么資源。

  要不是一口吃掉了范陽盧氏,朝廷想要這么松快地吃下朝鮮道然后經略環渤海,還真是夠嗆。

  這幾年雖說也有朝鮮道的糧食外出,但主要是對倭前線的供給,統籌這項工作的是朝鮮道行軍總管府。維持朝鮮道治安戰的糧食,除了很小一部分是來自平壤大開發之外,就是通過大量的船隊,靠國力底蘊來硬上。

  要是沒有前面十幾年的大建,李董這樣的玩法,早把財政玩的崩潰十幾遍。

  真正把海運糧食壓力下降的原因,也是因為薛大鼎的“環渤海高速公路”,沒有這條欽定的超級國道,北方必定出現十分恐怖的糧食危機,而且必定會引發大動亂。

  繳納夏糧之后,淮揚豪商多出來的運力,自然是要有去處的,加上本身資金雄厚,急于尋找投資渠道,東北地區的糧食缺口,被盯上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即便他們不盯上,朝鮮道行軍總管府也會有人提醒老家的鄉黨,內外勾結玩上一票。

  “遼東糧價要是拉的太高,只怕會榨干諸林場的利潤,真要是讓林場賠本賺吆喝,定是要出事的。”

  “朝廷難道不知道嗎?”

  “朝廷自然是知道的,所以‘糧食換產本’在東北亦是取了敦煌宮成例,只是商賈行事,貪得無厭是在所難免。況且,淮揚商賈背后,多是洛陽新貴。如今洛陽居行大不易,也都是缺錢少用度的。京城奢靡成風,要維持這富貴體面,明知道這般行事大大不妥,可住在京城的權貴,何必去在意東北的蒼頭黔首?”

  “說的在理。”

  “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之后怎么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府內幕僚很是感慨,設身處地去琢磨了一番,他們要是淮揚商賈,怕不是也要吃相這般難看。

  再換一個身份,假如他們自己是洛陽權貴,為了維持體面,為了保證地位,又怎么可能在意東北底層的死活呢?倘若真的鬧大了事端,出了叛逆,東有朝鮮道行軍大總管,西有安北都護府大都護…勾一支輕騎,只管鎮壓了了事,容易的很。

  至于底層如何掙扎如何慘烈,跟他們沒有一個開元通寶的干系。

  真要有人背黑鍋,那也是李世民,和他們無關。

  “觀察,咱們怎么做?”

  忽地,有人看向沉默不語的張德。武漢內部的意見也是比較分裂,有人想著跟著撈一把,反正東北那邊就算敗壞,也敗壞不到哪里去,本就是“窮鄉僻壤”,武漢對東北的業務往來,連劍南都不如;有人則是想著干上一炮,跟洛陽權貴反著來,只是目的不純,并非是為了穩定國事,而是為了顯露一下武漢的實力。

  偶爾抖擻一下威風,震懾一下雜碎,也是必須的事情。

  總之,一片公心這種事情,前幾年還好,自“九鼎”這玩意兒被房玄齡上繳之后,這公心的范圍,也就是落在武漢一畝三分地上,含金量那是大大地不行。

  “你們的想法,本府多少都是知道的。”

  張德組織了一下思路,對眾人道,“但不管甚么想法,須明白一個道理,武漢的這一套,靠的是填人,人越多越好,多多益善。以前蠻夷不算人,但在武漢的工坊里,蠻夷就算個人,當然你們有人眼里,無所謂人不人,橫豎就是個做工的勞力,不作他想。”

  眾人一愣,有人竊笑有人嚴肅,但都是認真聽著。

  “正因為要填人,需要人多,那就亂不得。亂了,流離失所總要死人,多點少點而已。鬧事的多且大,死的人就多一點;鬧事的人少,死的人就少一點。你們想要撈錢也好,想要立威也罷,終歸要有一條線在心里,不能隨便死人。”

  老張說到這里,兩手一攤,“養一個工人出來,最少也要十三四年吧。這東北諸部怎么算,幾百萬人口沒有,幾十萬總歸是有的,都不需要十三四年,真要是放開了抓,幾個月就能弄個幾萬人回來,現在要是逼死了他們,從哪里再去弄這幾萬人十幾萬人呢?總不能讓你們現在就去生養,怕也是來不及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一眾幕僚也是回過味來,頓時明白了老大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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