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叔寶御前斬牛王?這是甚地戲?”
在丹陽又吃了一頓刀魚,結果就有勾欄里的“包打聽”在那里散小報。多是印一些新戲新曲新角的行情,如今傳出來比較火的一場戲,就是《病叔寶御前斬牛王》。
“說的是翼國公在珍獸房護駕的事體。”
親隨把故事說了一通,老張頓時覺得扯淡,美洲野牛是那么好殺的?而且還是兩千六百斤的怪物,一旦沖鋒起來,那根本就是一輛卡車。
而且珍獸房什么地方老張會不知道?根本不會給人留下多少反應時間,野獸發飆一般都是圍觀群眾作鳥獸散,還想反殺?
“宗長可是不信?這是真事,我在渡口華潤號確認過了。”
老張聽完就懵逼了,臥槽什么鬼?真有人可以做到?
就算有人可以做到,怎么看也不應該是秦瓊啊。他病怏怏都十幾二十年了,還有這兇殘能力?
“只是倒也不全是翼國公的功勞,尉遲安北也出手了。二人合力,御前斬殺了那頭發狂的‘犎牛王’。事后陛下開了‘犎牛宴’。”
倒是沒浪費了那頭野牛。
老張也不得不感慨,秦瓊這應變和搏殺的能力,當真是罕見。也難怪非法穿越之前,整個唐朝也就秦瓊專門拿出來跟關羽比一下。
還好老子沒穿越到漢末,這要是去了軍閥亂戰的時代,還不成了人家刷功勛的道具?
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項上人頭還在,還好還好…
“如今都在請人編戲,唱詞都是請的洛陽才子。不過填詞都不甚利落,少了殺伐,多是脂粉味。先頭盧郎君倒是打算填個曲目,然后帶到西域去,也不知道到長安后,會不會把這《斬牛王》給填了。”
“盧照鄰還有這本事?”
“宗長不知道么?蘇州常州最出名的就是駱賓王,排第二的,就是盧郎君,只是他隱姓埋名,名氣差了些許,實際歡場中乃是不分伯仲的。”
很好,很好…
老張很是高興地點頭,才子就是才子…可畫風不對啊,你們特么的不好好寫詩,跑去填詞填曲?
他哪里知道,此時過境河南的盧照鄰,在探訪清河崔氏為數不多友朋之余,不但把《病叔寶御前斬牛王》這個戲碼給寫了,還寫了三個場次。
第一場是《君臣會》;第二場才是《斬牛王》;最后一場是《犎牛宴》。
盧照鄰也不純粹是寫了過癮,而是打算把戲碼帶到河中去。文化娛樂活動的重要性,他在江陰是領教過的。
越是殺氣騰騰越是枯燥乏味的環境,越是渴望精神上的慰藉。一點點新鮮的娛樂活動,能夠緩解人們的緊張心情。
這就是為什么平時軍中嚴禁搏戲,但是當大戰過后,哪怕是賭錢,在軍將們眼中,也是對士兵的一種“福利”。
而且盧照鄰想法也非常成熟,河中西域這種地界,你要是玩風花雪月也不是不可以,但土著和士卒大多看不懂。反倒是這種“賢君良臣”的戲碼,有滋有味不說,還能自我代入意淫一番。
再者,秦瓊這種超強搏殺能力的“妖孽”,幾經傳唱之后,其存在本身就是對雜胡土著的威懾。
“神”的地位,在落后族群中的地位,天然地高。而河中、西域、漠北、海東等地,又習慣于依附強權,有著強者崇拜的長久傳統,秦瓊這樣的英雄人物,自然是受他們期待歡迎的。
畢竟,李世民這個“君”,也是他們的“君”,他們自然而然地,也會代入到“臣”這個身份中去。
秦瓊是“臣”,我也是“臣”,那么,我也可能成為秦瓊第二。
邏輯就是這樣產生的,盡管很扯淡。
一般這種編排皇帝大臣的戲碼,在民間都是很受用。主要還是精神需求上,迎合了底層向上爬的期望。
再者,和唱詩比起來,雜曲小調才是蒼頭黔首的日常生活。
亂入唐朝的工科狗有點小糾結,他要是不亂入,就不會有這場戲,藝術生也不容易啊。
他不亂入唐朝,就不會有大帆船,沒有大帆船,就不會探索東海盡頭。而不探索東海盡頭,自然也就不會發現東海盡頭的大陸,就不會找到東海盡頭大陸之上的野牛。
野牛被發現,被捕獲,被運回來,被進貢…于是,誕生了一出戲。
仔細想想,因為自己的亂入,貌似誕生了很多奇葩戲碼啊。
比如《李真人三戲白牡丹》…這讓“黃冠子”真人一直耿耿于懷,你說我一個修真修仙的數學家,怎么就跟女妖精打成一片了呢?還三戲!
再比如《榻上蘇武》這出戲,蘇武聽了想打人,長孫聽了想殺人…可偏偏這出戲是最火的。因為這是一場大戲,連起來演要五天,畢竟戲中的“公主”有幾十個,男主角就一個,只要代入進去,爽的高潮迭起不能自已。
就算是老張自己,也被編排了一場《張沔州殺蛟》,說的是張德為沔州長史時,帶人除“蛟害”的故事。
萬幸,沒有編排老張到處野合亂搞,然后野種遍地…
也是老張戲曲了上輩子的經驗教訓,領導們亂搞下臺,大多都是因為私生活被廣為人知,這才出現“反腐倡廉靠情婦”的狀況。
這輩子再亂搞,那也沒有明顯的證據。哪怕是野合而生的子女,別人也不敢就直接說這是張德的種,老張不過是讓人家母子或者母女住府上罷了,這是因為他善良啊。
唯一鐵板釘釘的野種認證,還都是在江陰老家的宗祠中,可族老們除非瘋了,哪個敢手賤嘴賤跟宗長過不去?就算大家都是姓張,說殺你全家就是殺全家,絕無二話。
別說張德了,連小白師兄在自家老爹喪事上,反手就是給同宗兄弟一刀,可想而知了。
“這《斬牛王》可有成曲?”
“江對岸倒是有一出,是魏江淮親自填的,高麗奴的班子在唱,揚州的勾欄里,如今最火的就是這個,約莫得唱上大半年的。現在新曲不易,更何況還是前總督大人的手筆。”
“蛤?魏徵居然也不正經了?”
愣了半天,老張萬萬沒想到,魏徵這個大唐首席噴子,居然不去噴人轉捧人了。這會不會讓人受用不起啊。
“又不是從前,魏公久不在中樞,如今也甚是瀟灑。”
“那是得瀟灑…”
皇帝現在又沒辦法噴,總不能跑弘文閣噴馬周吧。馬周是個苦命人,如今就是專門給李皇帝料理雜務,這要是再被老魏噴上一通,那就過分了,欺負人嘛。
“你過江一趟,跟奉誡說一聲,夜里去聽一出《斬牛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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