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城暖閣中陸續有勛貴進出,一場比較隨意的聚宴,皇帝心情不錯,還喝了點葡萄酒。
“叔寶身體也還康健嘛。”
“臣謝陛下掛記…”秦瓊依舊是披著熊皮大氅,在暖閣里也不見脫下來,到了外間,就是裹的嚴嚴實實。
這么多年下來,學會保護保養的秦瓊一向很注意細節。
原本以為自己會早死早超生,萬萬沒想到還能多活這么多年,還活的不算太累太辛苦。
“噯…”李世民擺擺手,“你我名為君臣,實為袍澤兄弟。當世之輩,若是朕都不掛記你秦叔寶了,豈非道德淪喪?”
一番話說的讓秦瓊都不知道怎么答復,皇帝年紀越大,那是騷話張口就來。年輕時候挺講究的一個人,怎么越老越不正經呢?
還是秦王實在啊,貞觀皇帝就是個老油條。
“陛下,聽說珍獸房有天下第一巨牛?兩千四百多斤?”
不遠處,前任安北都護府大都護尉遲恭正撕扯著一條羊腿,他常年在外,吃慣了羊肉,一天吃肉三五斤總歸有的。即便如此,身材也不見胖大,依舊壯漢強健。只因這老貨莽歸莽,也是個會保養的。
從太醫署聽來一句“生命在于運動”,老魔頭還真是天天運動。除了馬槊刀劍拳腳之外,還跟著長安人一起擼鐵。
不但擼鐵,還跟著學會了“俄式挺身”“水平十字架”等等奇葩健身方式。
寒冬臘月還在洛水里冬泳,連褲衩都沒有,全身赤條條地跳入冰冷的河水中,差點沒把洛陽令嚇尿。
各種意義上的。
不管是凍死個國公,還是國公全身赤裸招搖過街…都讓人“腦闊疼”啊。
“敬德卻是少說了兩百斤。”
“兩千六百斤?”
尉遲日天舔了舔舌頭,有滋有味地咋了一下羊油,然后眼睛放著光盯著手把羊肉,“這要是做成肥肉鍋子,豈不爽快?”
野生的美洲野牛其實很難長到這個體重,河北有專門的精料飼養場,肉牛奶牛單體最大個頭都能養到兩千五百斤以上。但這種飼養場,往往都是讓飼養牛有足夠的蛋白補充,對皇帝來說,沒什么意思。
野捕的“大貨”“巨物”,才能彰顯皇帝的本領、威權。
只是老魔頭卻不在意這些個虛名,再大的牛它也是牛,不吃干什么?它自己不知道尋死,難道還不讓別人殺它?
打定主意想要吃一口巨牛牛肉的尉遲恭眼珠子一轉:“陛下,何不讓俺見識見識這當世巨牛?”
周圍幾個勛貴頓時面帶微笑,這朔州佬打的主意太明顯。一頭牛而已,皇帝自然是不會不舍得,可多少也是讓人心塞。
“也罷,就讓敬德看看。眾卿都去看看…叔寶不若留在暖閣?”
“多謝陛下,臣無妨。”
說罷,秦瓊把熊皮大氅裹了起來,又戴了口罩和皮手套,整個人就露了一雙眼睛,還戴了老花鏡。
冷風是絕對吹不進去的,秦瓊這裝備,相當的齊全。
除了熊皮大氅,里面還有幾件特制的衣裳,只要不是雪地里打滾,秦瓊也沒什么好擔心的。
珍獸房是為數不多李世民的玩具,身體大不如前之后,魏徵也沒有盯著這件事情狂噴。
因為珍獸房中很多珍獸,都是屬國進貢。總不能送來一個“瑞獸”就宰了拉倒吧,有些也不知道能吃不能吃,于是就養著。
比如斑馬、長頸鹿、鬣狗…看著就不像是很好吃的樣子。
再加上三邊駐軍時常拷掠雜胡,類似西軍這種邊防軍,更要承擔非常頻繁的進攻任務,戰利品自然就多。
其中就有不少是奇珍異獸,西軍上貢的“河中虎”,前前后后有三四百頭,敦煌宮攢下來的虎皮少說有一百張。
除此之外,還有雪豹、云豹、天竺獅、金雕、雪雕…很多動物,別說李皇帝,做過邊防軍總司令的幾位都認不全。
“居然有幾頭‘犎牛’?”
“都是超過兩千兩百斤的,看著稀奇,就養著了。”
“嚯!這是甚么物事?四腳蛇?”
“此物是杜正倫從南海帶來的巨蜥,死了十幾只,就剩這三只了。”
還沒被凍死的巨蜥窩在草房中,隔著玻璃圍觀的勛貴大臣們都是有點小激動。因為這些巨蜥個頭當真是大,小一點的,都比尉遲恭還要長大。
“這巨蜥有毒,食量也大,吃肉甚是厲害。”
李董介紹了一番,扭頭見尉遲恭眼睛又放光了。不但放光,還嘀咕著“這物事烤了吃應該不錯”。
鬼知道尉遲日天在漠北到底經歷了什么,才變成了“饕餮”。
但總得來說,“饕餮”也比“貔貅”強。
“敬德,這里就是牛欄,朕的‘犎牛王’,可是專門有個場地養著。”
說是牛欄,其實都快跟農場一樣了。一頭巨大的褐色公牛正在圍欄中溜達,時不時地吃點東西,尾巴搖來晃去,牛眼打量著圍觀它的貞觀君臣。
“好家伙,恁大!”
尉遲恭一眼看去,只覺得這公牛著實不錯,一身腱子肉十分明顯。說到腱子肉,老魔頭覺得得鹵著吃,鹵的時候得加幾顆雞蛋,然后冷了切片,沾醬料吃…
咕嚕。
吞了一口口水,和鹵牛肉比起來,什么手把羊肉,一邊去。
搓著手,尉遲日天正待跟皇帝討要了這頭大公牛,卻聽一人驚呼:“護駕!那‘犎牛’沖過來啦!”
老魔頭一愣,兩邊衛士還沒來得及反應,有了沖鋒距離的公牛突然提速。兩千多斤的體重,六十公里每小時的沖刺速度…一群國公臉色都白了。
因為地面都在震動。
這他娘的根本不是一頭牛,而是一只怪物!
“護駕——”
伴隨著咆哮聲,李皇帝自己臉色都白了,他怎么都沒想到,平日里很乖巧的“寵物”,居然在貞觀君臣聚會的時候,突然來這么一下。
電光火石之間哪里來得及反應,只是就這么一剎那,兩條大漢猛地擋在前方,一個是尉遲恭,一個是秦瓊。
兩人都沒來得及打量對方,只是奪過護衛長戟,瞬間就投了出去。
牛腿跪地,碩大的牛頭就像是鏟子一樣撞在黃土上,瞬間就鏟出了一條溝壑。
那公牛還在掙扎,但兩條長戟一前一后,把身子扎了兩個血窟窿,木桿在半空中晃晃悠悠顫顫巍巍…
裹著熊皮大氅的秦瓊不慌不忙,抽出一把宿衛的佩劍,掄起來又甩了出去,劍似飛矛,以極其驚人的準頭,直接扎入牛頭。
嗤的一聲,整頭牛徹底沒了動靜,只有血管依舊向外噴射鮮血。
“護…駕?”
驚魂未定,貞觀君臣都是連連色變,頗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玄武門沒嗝屁,這光景被一頭牛給干了,后世史書記錄起來,不得笑死?他們不得跟舉鼎砸斷自己大腿,扔廁所淹死在糞坑的主人一較高低?
一頭公牛改朝換代,這公牛絕對是祥瑞中的祥瑞!
“多謝陛下賞賜!”
尉遲恭哈哈一笑,不等還在寒風中驚魂未定的君臣回魂,自顧自抄起一把佩劍,跳入圍欄中,三下五除二,就把公牛的腦袋卸了下來。
“叔寶要哪塊肉?”
“里脊。”
冷風中,秦瓊絲毫沒有剛才出手的猛烈,反而很平靜地回了尉遲恭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