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杜荷弄來的這筆錢,它成分實在是太過復雜,武漢方面不得不針對杜荷嘴炮出來的不同“回報率”來分門別類。
高利貸主要用在無本買賣上,比如有河北、關西的老鐵組團要去天竺下海創業,那有了這筆錢,成功率就高得多。
在天竺做無本買賣多爽啊,裝了逼就跑,賊特么刺激。
別的不說,就侯君集家里頭弄的那買賣,舉債怎么地也得十好幾億啊,可這兩年,不但回本,整個一暴賺!
算盤噼里啪啦一打,嘿,豳州大混混就算當初豁出去弄個“借一還三”的借條,他還是賺啊。
從去年開始,勃律隘口的主要進口物資,其拳頭產品,已經轉變成了黃金。
敦煌宮方面將其命名為“天竺金”,一度想要截留在敦煌,可惜怎么可能讓敦煌宮干這等事情?你是皇帝走狗也不能啊。
皇帝想要黃金,終究還是要通過正規渠道。明面上是肯定要這樣走的,當然也不排除李思摩這種失心瘋的忠犬,拿了黃金就往主子那里叼,遇到這種情況,那也是沒轍。
侯君集現如今有錢有閑有面子,皇帝說什么就是什么,在勛貴集團里面,絕對是安分守己之輩。就這樣李董要是說你特么把錢交出來,那還玩個毛啊,人人自危都是輕的,搞不好就大家伙聯手干洛陽宮一炮,誰還缺了胳膊腦袋不是?
都是玩命出身,你李董箭術超群,俺們馬上技術也不差啊。
因為有侯君集這么個“樣板工程”,多少也讓勛貴們在“另尋出路”時,琢磨了點味道出來。國朝內部橫豎是沒太大指望,那就往外闖蕩闖蕩,有棗沒棗打兩桿不是?
自侯君集之后,舉債在國外做起無本買賣的,絕對不算少數。大部分都集中在了西域、西南、南海、東海。
遼東因為種種原因,加上李董親自跑過去渡假,消停了不少。
對淘換到老板默許的勛貴們而言,借高利貸不是什么問題,借了高利貸,在外面做無本買賣成功不成功,才是問題。
而當今世上,江湖中能夠在國外做無本買賣賺的盆滿缽滿的,無一例外,跟某條江南土狗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且不說“王下七武海”在老張這里也沒討著好,就說土狗明面上的老丈人徐孝德,他家里如今東海飄蕩,那船、那人、那裝備、那收益…多少人眼熱?
這也是為什么杜二郎說給多少多少利息,別人一看你特么要去武漢的,直接就當真了。這錢投進去,多少還不是國朝第一散財童子給賺回來?
穩穩的。
而武漢方面,拿到這筆高利貸,也不過是再加點手續費和利息,轉手又借給別人去。一進一出,賺個利差。
至于中低利率的,就當是做了個理財,橫豎武漢多的是工程,就當是武漢本地對外借了錢就是。
更何況按照老張的想法,多蓋幾個信號機,比如整合一條通達西南,直插驃國,然后一路進入大洋的通信線路。那么東天竺哪個小國滅了亡了,消息直接就轉給西域,程處弼不能插手,李淳風難道也不能?
像高達國倒霉這件事情,原本操作得當,直接發它一個“國難財”,多了不敢說,高達國貴族最后積攢的那點家當,被一波掠走,根本毫無壓力。
甚至還能做到讓南海的船團一起配合,可以讓戒日王朝根本沒有機會反應。就戒日王朝的動員能力,連漢陽鋼鐵廠一個廠都干不過,最后打生打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撿便宜。
老張當然也清楚,這也就是想想,正要操作起來,僅僅是為了保持在西南地區的存在感,就是每年金山銀海的填進去。他瘋了才會這樣干,把有限的資源耗在這種鬼地方,小霸王學習機只能是遙遙無期。
除了中低利率的錢,還有一些,是那些鄉下土鱉為了巴結尚書右仆射有意掏的,他們要是曉得杜荷在杜如晦眼中就是一坨叉燒,悔不當初簡直是一定的。
這筆錢,換成一般人,也就是抬抬手,當沒看見。
但老張看杜荷不爽,趁著杜荷怕被爸爸清算,于是嚇唬了兩句,“二一添作五”,黑了杜二郎七成。
這些錢,放一般時候,那就是個“投獻”。商人想要買個江湖地位,不跟貴族掏錢跟誰討?官府么?官府當你豬狗啊。只有貴族這種跟官府關系微妙的,為了錢,也不是不可以抬舉一下貧賤之輩。不管是“行卷”科舉,還是“賞識”推舉,門路只要打開,對商人來說,這點錢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杜荷這時候已經怕了,總覺得手里的錢太多,到時候肯定被親爹打成殘廢,于是張德說什么他聽什么。將來興許反應過來,覺得這江南子果然大大的壞,可眼下張德就是救命稻草,必須言聽計從啊。
“奇了,這杜二郎就這般呆傻?連你昧了他十幾萬貫都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這陣子知道多少人加班嗎?就為了他這點破事,工地上都抽了人回來。而且府內都知道了這筆錢,誰還不趕緊伸手要啊。蒲圻縣要修路,咸寧市要再壘個水庫,武昌要擴大冶銅廠,工坊要辦學…這些不都是要錢?”
對崔娘子的疑問,老張給出了解釋,武漢的發展是瘋狂的。硬要說“工業產值”的話,武漢在貞觀十八年就已經沒有了對手。
貞觀十九年的增長,直接就增長了一個蘇州出來,對勞動力和各類型人才的吸引,其直接表現,就是地區產值的凈增長。
因為每增長一石糧食、一個紗錠、一條鋼筋、一條龍骨,其背后,都是需要用到上下游產業的各色人才。從專業技術到人員管理,甚至即便是公廁的掏糞工人,其業務壓力的不斷增加,也是側面反應地區人口的凈增長凈輸入。
“如此一來,克明公豈能領情?”
“我的崔姐姐,你也太小看杜如晦了。”
老張搖搖頭,“杜二郎手上錢太多,對他何嘗是好事?當初我為長安少年,你去問問麗質看,她阿耶和她大父,誰沒動過小心思?便是叔父,尚個公主,還掏了三十萬貫出來。你可知道,這是多少年前的三十萬貫?但是朝廷一年結余,能有三萬貫就算是風調雨順。”
“阿郎的意思是,一開始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等回過味來,見杜二郎手上恁多錢,便要施展些手段?”
“讓他暴斃也不稀奇。崔姐姐莫要驚詫,兩朝勛貴,都是殺出來的,死個二世祖算甚么?江湖在野之輩固然是得罪不起,可對勛貴而言,就是個手腳能不能做干凈罷了。自我入長安二十年來,所遇謀殺,從來不曾少過,只是我怕死,行走江湖從來都是拉幫結伙。”
當年不管是去河東還是河套,身邊肯定有地頭蛇的勛貴子弟,如果沒有,直接就是正規軍出身的保鏢在明,家生子和養在江湖的“家臣”在暗。
一應吃喝從來不在別人地頭放肆,老張惜命的很,怎可能死在那些鬼地方。
“予雖知曉兇險,卻多是來了武漢之后,舊年往事,很少聽阿郎提起過。”
“惡狗爭食,又甚好說道的。”
老張言罷,便對崔玨道,“杜如晦經歷的,比我見過的還要多得多,他那傻兒子不懂,他還會不懂嗎?這個人情,你以為是區區十幾萬貫能抵消的?再者,他杜如晦宦海沉浮數十年,前隋至今,大風大浪見識的多了,又哪里會計較十幾萬貫錢財。”
當年杜氏差點組團嗝屁,杜如晦又怎么可能混了一輩子,就為了點“小錢”然后犯糊涂。
人情欠下就是欠下,心中坦蕩,自然沒什么壓力,想著還就行。
正如張德所想的那樣,杜如晦此時在洛陽,琢磨的就是如何還這么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