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好個李奉誡,還真是會玩!”
看完李奉誡寄來的信之后,張德哈哈大笑,然后把信紙遞了過去,幕僚們也是奇怪,接過信少了一遍,頓時會議室內都是一陣哄笑。
“‘李江北’還真是捉狹。”
“這編排了人,人還得乖乖順順把錢奉上,還得堆著笑臉,也真是無話可說。”
“錢谷這瘟牲,怕不是牙都要咬碎幾顆。”
“其實這般也好,興許‘抗稅’一事,就吃揭過。”
“怎個說道?”
“御史參上一本,只說征稅司衙門官長‘風評不佳’‘已致非議’,弘文閣總歸要出來調停,到時候在請示皇帝,這等事情,就是坐下來談一談,兩邊各打一頓板子,也算是了賬。”
眾幕僚佐官都是深思起來,倒也是個很有可能的事情。
原本有人要搞錢谷,但因為死了個小吏,這事情就從“正義”變成了“叛逆”,朝廷如何都不會和“叛逆”談判的。
但現在因為錢老板有成為“色閣作為皇帝的御用秘書團,是不可能讓這種“有辱圣明”的貨色招搖過市的。這光景,再大的矛盾,都要剎車,然后把火降下去。
至于“稅”要不要調,要不要降,調是調哪里,降是降多少,就需要商量一番。地方官長找來“巨富”“鄉賢”,擬了“共議”之后,再稟明上峰,皇帝酌情來決定抬一手還是切一刀。
等于說兩邊都有個臺階下,人錢老板這不是有事兒要處理么,大家伙都先各自“罷兵”,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至于清算不清算,還不是看各自本錢。
果不其然,“抗稅”熱情被一拖再拖,“抗稅”的人也散了個五六七八,誰家不要吃飯不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一股熱血上來,勁頭過了就是過了,再想聚個氣力,就不是那么有勇氣的。
“使君,這‘抗稅’就算是虎頭蛇尾的過了?下走還以為,這事情鬧開之后,怎地也要成了‘巨野縣’第二呢。”
眾人都望著張德,老張卻是笑道:“莫要瞧著聲勢大,就以為‘抗稅’如何如何。想要‘抗稅’的是誰?總不見得是蒼頭黔首吧,還是說工坊里做工的工人?一天干活四五六七個時辰,哪來的氣力跟著東家一起鬧事?”
“使君還是說,那些個被鼓噪出來,其實都是一窩的?”
“現如今淮揚的鹽商、布商、糖商、酒商、干貨商、物流商…哪個也不是養了一堆的人?這些鬧事的,都是自己出錢出力,至多來幾個江淮的大豪,興許江南人家也有幾個,但終究也不會太過厲害。這些人,又不是求個官帽子,無非是求財。”
言罷,張德看著眾人道,“諸君以為如何能鬧起來的?倘若往年,不過是地方官府隨意勾幾個人,拿捏幾個商人,也算個事么?”
“可如今能堂而皇之炫富的商人,誰身后還沒個靠山?京城使不上氣力,拖了恁久,不還是因為地方上有人頂著?講白了,四個字:官商勾結。”
老張豎起四根手指,“地方官就不眼饞那些個征稅司拿去的‘稅’,早先厘金衙門還在的時候,也不是沒人去搶了厘金船,可你聽說有幾個案子破了的?遠的不說,咱們武漢地界,舊年抓的水賊,哪個不是衙門里有人通氣?”
“使君的意思是,這一回其實不是商人想要‘抗稅’,是地方上想要分一杯羹?”
“可以這么說,但不全是。商家愿意‘抗稅’合作,大抵上地方分的那一份,是要少一些的。給皇上的減一點,給地方的少一點,這兩家一加,不就少了么?”
如此一來,眾人才反應過來,橫豎不是征稅司衙門和商人懟上了,而是征稅司衙門和南運河一線的地方官商要來個貼身搏斗。
也難怪一拖再拖,那些個“抗稅”的還能拖著不死。
能搞死錢谷最好,搞不死錢谷,中央怎么地也要安撫一下。
“剿撫并舉”,朝廷故智么。
戰爭要剿撫,納稅同樣要剿撫。
稅太高,興許就有人逃稅;稅稍微低一點,為了降低風險,多少也會有人愿意乖乖交錢。
“如此說來,怕不是除了江淮,江南也是有的。”
“這鬧上一回,最多蝕幾個苦力進去,將來減稅的那點錢,才是要緊的。”
“難怪‘李總編’出來收賬,兩邊都是‘罷兵休戰’,倒是都要借坡下驢啊。”
這種中央和地方的博弈,早晚會形成一個平衡,而這個平衡,就是一個“共識”。長久來看,早晚會形成龐大的東南官商集團,最后演變成看不見的“國中之國”。
只是貞觀朝發展的面目全非,想要形成東南官商集團,難度系數不小。畢竟,現如今當世經濟活力第一的地方,跟東南無關,把蘇杭官商打包,都不夠武漢系看的。
實在老張“授業恩師”陸德明為代表的江南世族,還是相當的“惜命”,而武漢乘勢而起,也就是這十年不到,正是“斗志昂揚”的光景,還沒有熟練地在體制中玩各種奇葩游戲。
再一個,山東江南兩地的士族,也不可能和武漢系土鱉混在一塊,圈子么,排他性太強。
而且同為江南出身的某條土狗,相當猥瑣地把教育權下放到了蒼頭黔首,這讓山東、江南士族子弟想要裝逼的難度,越發地高了。
李董為了擴大自己的“基本盤”,把“千古一帝”大業做的固若金湯,自然是要干的世家大族支離破碎,于是天然地跟某條土狗步調契合。
雖說早晚也是“兵勇相見”,硬橋硬馬過上一招,可這光景不拘皇族天家還是武漢系,都是極為渴盼把世家豪門剁碎,然后吃干抹凈。
只可惜想法雖好,過程卻是相當的艱巨,和土狗在地方可以隨便大小便撒歡不同,李董跟這些個“忠臣良將”過招,往后越發地會成為“拉鋸戰”。
“抗稅”一事,只是“拉鋸戰”中的一個典型罷了。
正如武漢官僚們猜測的那樣,錢谷到了揚子縣,先后見過了老李和李奉誡,離開的時候,還很誠懇地跟李奉誡握手道別:“謝謝啊!”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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