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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內海

  一條甘蔗可以有幾種用法,這是好事,但想要讓人進一步投入甘蔗種植,這就需要用到組織力相當高的團體。

  貞觀十九年的大唐朝廷,的的確確做到了“威加海內”,但“千古一帝”真正皇權下鄉的地方,也依然只是長安和洛陽兩個京畿地區。恰好這個地方更適合種糧食,而不是種經濟作物。

  又或者說,種經濟作物的回報率,并不比種糧食高多少。

  至于江南諸州縣,不拘江東、江西,當年為了“維護地區和平”而進行的“懷柔”政策,后遺癥顯然就暴露了出來。

  江西還好,因為“地上魔都”的特殊性,地方世家被暴力洗牌一次,新興的“鄉賢”“詩書傳家”想要重新建立,起碼也要五六十年的時間。而這個過程中,老張會不會拎著屠刀把曾經的小伙伴再殺一遍,也是不能預料的事情。

  反而江東甚至是嶺南,這種山高皇帝遠的地方,李董倒是頗有機會通過“權威”來影響。

  哪怕老張的“授業”恩師陸德明,本質上,還是吃貞觀皇帝俸祿的世家族長。他和張德,只可“同富貴”,不可“共患難”。

  貞觀皇帝“權威”的具體表現,就是通過朝廷大政,更迭官吏升遷的考績標準。

  從以前的“勸課農桑”,李皇帝下令,往后升官發財的唯一指標,就是GDP…不是,就是種多少甘蔗。考績標準的改換,自然而然地讓那些不在京畿范圍的州縣,點頭哈腰地折騰一下。

  而李董又是個講究實利的老板,為了防備風險,他霸道的同時,又相當的冷靜,一如既往地會在某個地方搞試點。這時候試點的摘選,就要看當地巨頭的眼力如何。

  如馮氏、冼氏,是打定主意跟著李唐皇室走,才能穩穩地盤亙廣州開枝散葉,那么,當中央提出這么一個要求的時候,自然是忙不迭地擁護。

  這和某條土狗跟李董一起玩混合雙打不同,馮氏、冼氏,頗有“為王前驅”的意味,只要甘蔗再度擴產,“甘蔗酒”行銷暴漲,皇帝自然不會吝嗇分一杯羹。

  “操之,‘蔗酒’當真如此產量?”

  江西總督房玄齡雖說從曹夫子那里知道了“甜蔗酒”自古有之,但還是覺得有點奇怪,要是這酒真的這么牛逼,古人除非瘋了不推廣。

  老張費了好大的唇舌,這才解釋甘蔗種植需要的水利設施、地理環境、氣候要求、土地規模等等條件,并不是歷朝歷代都能搞定的。老張尤其是拿云夢澤做了例子,兩漢四百年,楚地就跟云夢澤干了四百年。

  再往前推,春秋戰國時期,楚國為了增加土地產出,更云夢澤也沒少纏綿。當年楚軍還裝備過鱷魚皮、犀牛皮的皮甲呢。

  至于吳越之地更不用說了,楊廣修的大褲衩運河,南運河江南江北段,那都是春秋戰國時期吳國憋了大招才修出來的,用了好些年。

  廣大人民群眾耳熟能詳的“鄭國渠”“都江堰”“刊溝”,之所以圍繞這些地方,會迅速出現著名的“xx大曲”“xx老窖”,正是因為水利設施使得當地的耕地環境極大改善,土地產出成倍增加,有了余糧,才能釀酒。

  換了這么一個角度,房玄齡突然有種“我老板真特么是天命之子”的感慨。

  這也是正常,畢竟在房玄齡看來,合著前面幾百年上千年,就是為了給我老板打基礎?

  現如今想在云夢澤看個美景,指望有條身體健康的鱷魚出來亮個相,幾乎是不太可能了。因為某條土狗的緣故,武漢地區進行的“殺龍運動”“打虎運動”,提前讓本地區的揚子鱷和華南虎功能性滅絕…

  揚子鱷只能繼續朝著長江下游遷徙,才能瑟瑟發抖茍延殘喘。至于華南虎,因為棲息地被人類干了個爽,自己也被剝皮拆骨,也只好拖家帶口向西南方向流竄。

  “‘甘蔗酒’產量上不封頂。”

  張德一邊說,一邊摸了一張地圖出來,往桌子上一鋪。房氏父子以及長孫氏父子,都湊了過來看。

  “這是南海海陸圖,這里是雷州,過去就是崖州海島。能辟田七八十萬畝,要是拿來種甘蔗,一地抵得上江東十幾個縣。”

  “如此說來,這流放之地,倒是不是一無是處。”

  “這赤道標注之處,莫非就是赤道島?”

  “對。”

  張德點點頭,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長孫無忌,這老家伙還真是活到老學到老的典范,對學問的接受能力遠比京城那幫學士強,連曹憲這個不怎么愛捧人的,也說長孫無忌是天生“聰敏”。

  當然了,曹老爺子也是騷,偷偷地跟老張加了一句:就是老了。

  “南海之南居然環島遍布?如此看來,南海也不甚廣大,竟是個內海。”

  老張虎軀一震,被房玄齡的一句話“shock”到了。雖說已經到了自稱“老夫”的年紀,可老張跟貞觀朝的主流思維,還是不合拍。

  他還是沒辦法做到理所當然地像房玄齡這樣,“我看到了,就是我的”這種心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種意識形態雖說一直貫穿到老張非法穿越之前的時代,但非法穿越之前,老張所出的普遍價值,終究不可能說跟房玄齡這樣囂張霸氣。

  這是“阿妹你看”也不曾做到的狂霸酷拽。

  然而房玄齡他看了一眼地圖,一看南海,就得出了它是“內海”的結論,因為在房玄齡眼中,這些能被看到的島嶼,自然就是陸地,有陸地,那就說明是唐朝的。

  內海,沒毛病。

  “看老夫作甚?”

  房玄齡見張德愣神看他,指了指地圖,“你的意思是要在儋州崖州開辟種植園?”

  “雙管齊下吧。”

  張德直起身,想了想道,“如嶺南諸地,也是能種甘蔗的,只是嶺南山區,雖說雨季漫長,然而丘陵叢生之地,也是蓄水困難。橫豎也要讓馮氏拿點氣力出來。”

  “你的意思是,讓馮氏、冼氏修壩蓄水?”

  琢磨出張德的意思來,房玄齡倒是覺得這是正確的道理,“甘蔗酒”的份額,一定會在某個時間線達到上限,而市場現在雖大,但誰也不會嫌棄自己的利潤少。馮氏、冼氏為了增加甘蔗種植,且不侵占糧食耕地,就必須進一步開發廣州周圍的山區。

  水利工程是相當吃資金吃勞動力吃時間成本的,馮氏、冼氏即便三五年工程開發成功,這三五年,也足夠武漢上下吃的滿嘴流油。

  “老夫親自上疏。”

  一瞬間,房玄齡還想到給自己賺點名聲,將來馮氏、冼氏“奉旨”修建水利工程,最少三成功勞要扔到他頭上。

  而整個過程中,也不過是“房相”體恤嶺南百姓疾苦,然后上疏天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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