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地說,洱海地區并非只有六詔,大小自號“詔”者四五十,只是最強有六部,故稱六詔。而再細分一些,以六詔地區隔一座山頭就語言不通風俗相異來看,有“國”三百那都是往少里說。
不過六詔地區跟中央帝國攀扯關系,還是能攀附一下的,比如諸“詔”以哀牢后裔自居者就很多,還有人自稱“邪龍苗裔”,這個“邪龍”,是特指漢朝邪龍縣,南陳覆滅之后,才徹底消亡。
所以,六詔諸地,其“漢化”的程度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地方勢力以“胡化”的形式來隔離中原,以達到“軍閥割據”的既定事實。
對李董來說,這破地方的收益幾乎等于沒有,毫無直接統治管理的欲望。畢竟說到底,哪怕是劍南,都談不上是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的“前線”。六詔地區的管理,回報率之低,問諸葛亮就知道了。
天才如諸葛武侯,尚且要“七擒七縱”某個蠻王,絕對不是因為武侯是抖S,而孟獲是抖M…
云南郡從它誕生的那一刻起,只有一個要求,你丫自娛自樂別來找茬,OK?
孟獲一開始表示“我覺得不行”,七擒七縱之后,就大叫“我覺得OK”,然后諸葛武侯呵呵一笑,表示“我覺得很普通”,幾經調教,這才讓整個蜀漢后方表示“我覺得可以”。
因為諸葛武侯的一系列神操作,這才有了整個西南地區的貴族階層,他們可以假裝聽不懂關中方言,但絕對不能假裝自己不認識漢字。
交流是存在的,只是中原這一二百年動不動就從蓬萊東路砍到南天門,西南這幫“七大圣”,也著實看不懂“天庭”行情。
武德年雖然有幾詔前往長安朝貢,但那時候前去長安的蠻子,不少是打著看看風向的意思,正經想要和中央朝廷建立雙邊交流的,基本沒有。
“張弘慎回信怎么說?”
臨漳山中,長孫無忌正在給金魚投食,一旁站著看魚兒爭食的張德回道:“兩個人選,一是進達世叔,另外一個,則是蘇定方。”
“不成啊。不成。”
老陰貨想也不想就搖搖頭:“牛秀是另有重用的,老夫也不瞞你,原本皇帝是打算儲才牛秀,以備儲君。只是世事難料,沒曾想北地旋即而定,至于西域,又盡數落入手中。本想蕃地總有變數,皇帝一枚李淳風這等閑子,竟是攪動蕃地,如今成了一鍋粥。”
這一樁樁故事,老張不敢說親力親為,但有不少幺蛾子,都特么跟他脫離不了干系,當然老張是不敢說給老陰貨聽的…
“至于蘇定方,資歷不夠。若是有守衛京畿的資歷,倒是不差,如今么,還是謀求西域建功吧。”
說著,長孫無忌還開了玩笑,“蘇烈要是愿意認老夫為義父,倒是可以。”
“咳咳咳咳咳…”
老張剛喝的一口茶,就噴到了池塘里。
“那以長孫公之見,誰人可用?”
將魚食盒子蓋上,長孫無忌拍了拍手,一邊踱步一邊道,“有一人,老夫以為很有可能。”
“誰?”
“劉弘基。”
“那老東西要是成為天使,安撫西南,怕不是要壞事。”
老張眉頭一皺,顯然對這個人是不看好的。
“不錯,老劉是能干出這種事情來的。這廝要說膽小,著實膽小如鼠;可又膽大,堪稱膽大包天。若是讓其見著銅山,怕不是瞬間就把我們賣了,立刻投靠皇帝,那銅山賺個功勞人情。你也是知道的,中國少銅,倘若西南銅山當真采伐便利,這六詔,都得死!”
“伊予銅山那點產量,眼下還算可以,至多二三年,怕是連山東都填不滿。長孫公久在中樞,這十來年稅賦如何,當比我清楚。”
“老夫正是清楚,才會這么說。”
言罷,長孫無忌眉頭微皺,看著張德提了個人,“操之,你覺得程知節如何?”
“老匹夫太過精明,看似莽撞,實則精明。說句得罪長孫公的話,只看眼前,程家比長孫氏要長久。”
“這算甚么得罪,長孫氏乃是外戚,能再撐兩代人,老夫就心滿意足啊。”略帶苦澀地笑了笑,喟然一嘆的長孫無忌看著涼亭外的一叢青竹,“恁多新貴,還有關隴軍頭,山東世族,豈會讓長孫氏興旺下去。”
“所以,長孫公提起程知節,又是為何?”
“留條后路?”
長孫無忌如此反問,好似沒有答案。
作為荊楚行省總督,又是中書令,本該權勢滔天的長孫無忌,實際上如履薄冰戰戰兢兢,遠沒有貞觀十五年之前灑脫。
皇后本來是姓長孫,可惜啊,如今是徹底變成了“李長孫氏”,三個兒子最小都是十六歲,可以說是無所畏懼。
哪怕皇帝真的要廢太子,難不成還能選皇后之外所出?
而皇后如今掌握的資源,哪怕真的三個親生兒子暴斃,也足夠逼迫后宮妃子將自己的兒子“心甘情愿”地過繼給她。
僅僅從公司老板娘的身份出發,長孫皇后對長孫氏的依靠,已經達到了最低點。整個長孫氏都沒有她一個女人有權有勢錢財雄厚,還有什么好說的?
老陰貨面對強勢皇帝和異心親妹,不得不選擇后路,只是適逢其會的最靠譜后路,恰好是張德罷了。
當年馬車問答,長孫無忌是預料不到今日天下的。但平心而論,長孫無忌認為眼下的局面,可以說已經相當不錯,至少他還是掌握反抗力量的,哪怕這股力量,并非是誕于其手。
“程知節和劉弘基比起來,也是半斤對八兩啊。”
略帶無奈地感慨一聲,雖說程咬金和張公謹交情不差,可論做人底線,程咬金和劉弘基是一路貨色,他們的人生信條大約是同一條:老子是有底線的,惹毛了老子,老子就把底線降低!
“那…這安撫西南的天使人選,可還要打探?”
張德問道。
“西南銅山開采預估是多少?”
“黔中旁邊戎州有一處,至少三十萬貫本錢是要的。”
“一處?”
“一處。”張德肯定地點點頭,“終究不比扶桑,西南山道艱險,更勝巴蜀,蜀道尚且難如登天,更何況那般地界?”
“如此說來,路肯定是要修的,只不過,不能走巴蜀。”
“黔中我等還能伸手,諸獠寨也是有些人情在。倘若走巴蜀,那就多事了,土族部落甚多,一一打點收買,只怕還要投個一二十萬貫。”
“說到底,安撫西南的人選,除開資歷,還要老于陣仗。”
長孫無忌眉頭微皺,這樣的人選其實并不算少,但愿意行險的,那就不多了。搞不好到了西南,發現處處有銅山,第一個念頭就是給皇帝效死,那還玩個屁。
“不如…再等等,眼下急的,不是我們,而是冉氏。”
“靜觀其變,再看看也好。”
長孫無忌點點頭,他的確有點小小的失衡,不過很快就調整過來。說到底,西南銅山再如何廣博,沒挖出來之前,那就是石頭。
至于投錢開挖,一處就要二三十萬貫,只這等初期投入,就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正如張德所說,著急的人怎么輪也輪不到他們先,京城中活動的冉氏四處出擊,等到遼東傳來皇帝以牛進達為平壤總管后,冉氏陡然就消停了下來。
只不過,有人發現,長安城南五莊觀,似乎有人去拜訪了隱居了秦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