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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變化無常

  “姚書記,姚書記,姚大人,姚相公…”

  “哎呀,都說了不成。你當這是甚么吃喝拉撒的小事?舊年,舊年在且末,本官有個肅州來的同僚,未跟郭長史知會,便去給幾個馬幫頭子作保。你猜怎地?眼下只能跑去勃律山口做隊正!”

  “書記,書記大人呀,小的是良民,是良民吶!”

  “好,你說你是良民,怎么證明?要是之前疏勒…不是,要是磧西之前沒遭災,倒是能有人給你證明。可如今呢?連疏勒王族都被遷到關內去了,入娘的你現在跟本官說良民?良民個龜兒子喲。”

  “這…這要是再不入籍,小的指不定就死在去北天竺的路上啊。這幾年生意不好做,好些個馬賊,專門盯著天竺過來的。還有那些個天竺土王公,那是不要臉皮又心黑猥瑣,不喂飽他們,連在天竺擺個攤都不成啊。”

  “你跟本官說這個作甚?你跟本官說這個有用?本官是什么人?本官的官身那是磧南都督府賞的,朝廷認賬不認賬還兩說呢。今天給你作保,你要是出了岔子,別人還能去勃律山口,老子指不定得去筑城啊!筑城!”

  說到筑城,這小官嘴角一抽,仿佛是想起什么來,然后神色堅定道:“今年如何是不行的,明年再說。本官手頭攏共五個作保名額,豈敢隨便用?”

  “不成啊不成,小的今年有了兒子,是真不敢再出去跑商。姚書記,要不這樣,書記覺得我那三女長的如何?”

  “本官又沒見過,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姚大人,只要你愿意娶小的女兒為妻,我…”

  “放屁!我堂堂姚氏之后,豈能娶你…什么意思?”

  “這個數,這個數!”一咬牙,伸出五根手指,這疏勒人盯著姚書記,“五萬貫!五萬貫!娶我女兒為妻,五萬貫,就是姚大人你的了。還有磧西州城新設朱雀大街以東的鋪面兩間!”

  “姚大人,你想想,有了五萬貫,將來你回了中國,哪怕是長安的房子,也能買一個大院子,是不是?你是江南姚氏之后不假,可說句不好聽的,你要是姚氏看重的,豈能放你來磧西吃沙子?”

  “對…”

  “姚大人,小的也是…”

  “噯!可當不得這般稱呼,本官娶妻之后,內人之父,也是大人啊。來,大人,旁邊‘悅泉樓’,咱們細細詳談…”

  舍得的人多,豁出去的人少。但在西域,豁出去的人,不拘漢胡,那是越來越多。

  不是世道艱難,而是世道變化太快。

  目不暇接啊。

  “這都是甚么狗屁東西,李淳風到底也就是個道士,懂個甚么打仗!”

  程處弼叫罵了幾聲,“一幫烏合之眾跑去打另外一幫烏合之眾,入娘的居然還開了十幾萬貫的錢糧。有這點錢,還不如給老子,老子點五百騎兵過去,都比他們二十幾萬廢物強。”

  “將軍,話不能這么說。這光景,各路眼線多不勝數,將軍要是真這么干了,別說敦煌,就是郭長史,都要來尋你談心。再一個,磧西磧南,哪里沒有‘羽林軍’的窩點?除了‘羽林軍’,還有頭頂左右監門衛帽子的閹人,有這些人在,將軍打突厥人還則罷了,要是過了蔥嶺,卻去尋雜胡的晦氣,怕不是一個月后,洛陽的公文就到了。”

  一番安慰的話,安菩也是搜刮了一番才說出來的。

  不過程處弼也不領情,哼了一聲:“朝廷有恁快?你當是華潤號的鋪面,傳消息只要三五天?”

  “將軍!”

  “咳嗯,老子就是說說!”

  怕的就是隔墻有耳,雖說朝廷中也不是沒人知道華潤號通信手段高超,傳遞消息極快,但也就是個小范圍內的“人盡皆知秘密”,反正內廷是不知道的。內廷一直以為是兵部舍了老本的“加急”,從未想過還有別的路數。

  “李淳風這裝神弄鬼的本事,著實有點厲害。如今連吐谷渾故地那些個黨項人,都在說甚么‘太昊天子’。真是日了鬼,這些個蠻子,難道是木頭腦袋?”

  “這哪有甚么好說的。將軍你又不是沒見過那些個部族豪帥土邦王公,這些貨色,只要能有富貴,甚么不舍得?區區‘賤民’,賣誰不是賣?只是以前賣給別家開廟的,如今是賣給黃冠子真人。”

  “娘的,也不知道這勃律聯軍,打那么一撮窮鄉僻壤,能打出個甚么局面來。唉,長孫沖那個畜生,入娘的賴在波斯故地不走了是怎地?入秋之前,又要借二百兵力。他是要作甚?”

  “總不能在外自立門戶,自成一國吧。”

  “他瘋了才干這等蠢事。”

  程處弼言罷,叉著腰來回走動,絡腮胡子抖了抖,“眼下還是要保證‘以工代賑’,除了關隘城池之外,我看,可以開墾田地。敦煌讓老子在磧西折沖府最少要屯田五萬畝,五萬畝,老子有這本事,老子早他娘的滅了突厥,還等著窩在這里跟人計較這么些個破碎東西!”

  “將軍,五萬畝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眼下得看如何開墾,反正,不能讓疏勒人突厥人閑著。”

  “這是自然,這些個雜胡一閑下來,就要生事。老子前日去城西,十七八歲的后生,他娘的就躺在墻上曬太陽哼小曲,這等貨色,別說長安城,扔河東都得被人打死。這樣,你讓崔經那個老東西過來,就說我說的,得寫封公文給敦煌。”

  “將軍是有打算?”

  “朝廷設了農事院,老子求幾個農學博士,不算過分吧。再要兩千隴右老農,很合理吧。”

  程處弼想法很簡單,“以工代賑”最少要持續到明年春耕,等于朝廷下血本養著一幫“廢物”小一年。

  這種虧本買賣,程處弼頭一回做,索性就做的大一點。而且他也沒打算屯田就種糧食,跟張德又是幾封信下來,程處弼也有了一點想法,打算一半新墾田地,都得用來種棉花等經濟作物。

  當然這玩意兒不能成為他的私人錢袋子,得給敦煌以及兵部和民部甜頭,搞不好還得給禮部鴻臚寺甚至羽林軍和警察衛。

  關系不打通,別人一個“意圖謀反”,那本錢全都喂狗,連聽個叮當響都是沒有。

  開墾再多的田地,對現在的西域來說,沒有太大意義,地廣人稀到了極點。主要的人口稠密區,全在唐朝的掌控之下,而離開人口稠密區,不是荒郊野嶺就是草原沙漠。

  出了城,那就是狼比人多的世界,不能用中原的一貫思維去琢磨。

  這是他哥哥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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