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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江楓漁火對愁眠

  有些人啊,聽風就是雨,跑的比誰都快!

  “耶耶?”

  “不回家么?”

  眼角抽搐的老張盡力讓自己看上去很自然很平和,然后柔聲道:“雪娘,我們今天在江北過夜好不好?耶耶讓皮影班子過來演《李真人三斗白骨精》好不好?”

  聽到這個,張沔眼睛一亮,抿著嘴偷偷地用力點頭。睡眼惺忪的張洛水也是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真噠?!”

  “耶耶甚么時候騙過雪娘?”

  然后老張敲了敲車窗:“去看看漢陽碼頭有甚么皮影班子得空,找個體面的班子過來吹打。”

  “是,宗長。”

  一騎加速而出,先行去了浮橋。

  而此時,正剝著松子米米的阿奴嘟囔了一聲:“有甚么好怕的…”

  “閉嘴!”

  老張橫了她一眼。

  “哼!”

  阿奴皺皺鼻子,瞪了他一眼,然后挑著眉毛,竟是一副得意的樣子。

  “孃孃,怎么了?”

  “瞧好吧,比皮影班子還好看的戲。”

  “真噠?!”

  “那當然!”

  阿奴洋洋得意,而老張一臉的苦逼,表妹雖好…奈何日耳曼醫療科技還沒有發展起來,那幫蠻子現在正跟比他們更野蠻的懟呢。

  從內心來說,老張覺得表妹是不錯的,可他不是真的洪七,既不會降龍十八掌,也不是刀槍棍棒耍的有模有樣。

  表妹的爸爸也不是江湖上的菜雞,而是一怒之下,真·血流漂櫓的頂級大佬。張家已經有張叔叔這個帥哥去尚公主,而自己,雖然沒有尚公主,卻上了公主,難度系數是低了些,可也磨難重重。

  要不老子一不做二不休?

  老張想了想,覺得這不科學,李董從來不是溫文爾雅的紳士。肥羊上門,從李董還是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的保安科科長那會兒起,就沒見松口失手過。

  王世充、梁師都、東突厥、鐵勒、吐谷渾、高句麗…肥羊只要有一個破綻,立刻就是全力以赴地撲上去,撕咬成碎片。

  范陽盧氏、博陵崔氏尚且不能游刃有余,老張雖說現在自認華潤號足夠碾壓五姓七望的任何一個,可當世“大義”,終究還是在李董手里。

  于是又回到了原來的那個問題,那個十年前老張就考慮過的問題。

  尚公主還是上公主,需要那么一丟丟社會科學的道理。

  當然了,社會科學和地質學一樣,不是科學。

  江漢觀察使的儀仗還是很氣派的,雖然老張“親民”,但該有的官僚姿態,還是擺的很足。

  行到江夏渡口,沿著沿江大道往東,就是浮橋。

  往西雖然有碼頭,但更多的是降帆的貨船,要進入上游的一個停靠碼頭。這一段路,就有大量的纖夫。

  哪怕是在沿江大道,至傍晚時,最后一點活要干完的纖夫還在那里喊著號子。

  張洛水就這么趴在車窗前,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就這樣在江火的搖曳照映下,好奇地看著那些宛若長蛇的纖夫隊伍。

  “踩水的兄弟伙!”

  “氣力大!”

  “肩頭的索索!”

  “攢勁抓!”

  “頭上流的是汗!”

  “一身的膽!”

  這些纖夫來源復雜,除了武德年就操持這等苦累營生的老漢,也有獠寨出來的精瘦黑皮后生,甚至還能找到裹著一條兜襠,頭發精光的契丹男人。

  深秋入冬的時節,整個江漢地區,他們是為數不多在天地之間還光著身子,冒著熱汗的人。

  江風潮濕如刀,刮過來,哪怕是裹著布巾,車把式都覺得冷,但遠遠看去,這一字長蛇都冒著陣陣白色的熱氣。

  “小心看了長針眼。”

  老張把車窗關上,沒有讓張洛水去看這些近乎全裸的纖夫在賣力氣。

  常言“慈不掌兵義不掌財”,作為一條工科狗,非法穿越之前,就已經能平常心地看待這些事情。并非是工科狗的些微良心塞到了自己的嘴里,只是根本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去一個個悲傷悲痛內疚。

  于此時此刻而言,不若讓子女“君子遠庖廚”算了,雖然粗暴簡單,但有效。

  “使君,到浮橋渡口了。”

  “向渡口大使道個謝。”

  “是,使君。”

  儀仗陸續踏上浮橋,雖然還是有些顛簸,不過總體來說,體驗比馬車在鄉間道路上奔跑還是舒服的多。

  “源大使,觀察命我前來向大使道謝。”

  “不敢當,不敢當…豈敢讓使君如此。”雖然嘴上這般說,臉上卻笑的燦爛,他一個小小的渡口大使,換做別處,慢說這等地方大員,就是下等流外官,也未必給他好臉色。

  江漢觀察使能專門讓人過來道謝,絕對是讓他受寵若驚。

  待觀察使府的衛士走遠了之后,渡口上當差的幾個手下連忙圍過來:“源頭,你好本事,竟讓張觀察來道謝。”

  “誒,你們知道甚么。”

  他也不吹牛,但還是笑道,“張觀察當年在長安,某那叔父還是京縣令,也是受其多次照顧提攜。如今,才有都水監的美差。某借著叔父的干系,才能來這渡口混個差使。”

  “竟是有這般淵源。”

  “源頭果然是要生發了。”

  小弟們紛紛拍著馬屁,渡口大使一臉的驕傲。

  篤篤。

  敲了敲車窗,張德掀起車窗,問道:“源坤罡的侄兒,可還穩當?”

  “做事還算妥帖,不曾在渡口吃卡拿要,江南江北的行腳商口中,官聲不錯。”

  “年前嘉獎一番。”

  “是。”

  浮橋上行的慢,但也很快就到了江心洲。此時江心洲已經有船家早早地生火開飯。盡管是冷天,但武漢的船家日子,卻也不差。船上多有用得起鐵鍋的家庭,哪怕是隔著一里光景,還是能聞到鐵鍋煎魚時候,散發出來的誘人香味。

  聞到了這股飯食的香氣,倒是把人的饞蟲都勾了出來。

  “靠岸之后,便去‘萬家燈火’吃個全魚。”

  “好啊好啊…”

  張沔拍著手,一臉的興奮,然后看到老張的臉,立刻恢復了往常,一本正經地坐著,然后看著窗外。

  遠遠地,就能看到岸邊“萬家燈火”的牌匾。一盞盞玻璃燈,組成的巨大牌頭,一到夜里,著實搶眼奪目。

  這是漢陽最上等的吃食去處,像張德這種江陰人,到了清明之前想吃刀魚,“萬家燈火”也能從江陰捕來刀魚,冰鮮之后,再快船送到武漢。

  于是再如何金貴,食客們也是趨之若鶩,確切地說,有權有勢的食客們,都愿意趨之若鶩。

  更何況,吃飯光景,并非只是填飽肚子。

  “使君,到了。”

  “好了,我自去雅間,你們也隨意吧。”

  “今日人多,宗長,還是留個人吧。”

  “也好。”

  至三樓雅間,能透過玻璃窗看江景,張德一手抱著張洛水,一手牽著張沔,到了樓梯口,卻見六個身披甲裙的衛士正直愣愣地看著他。

  半晌,其中一個衛士猛地在門口叫道:“殿下,張梁豐拜見!”

  老張一腳踏空,別說閨女,連魂靈都差點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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