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扎緊頭冠的李大亮騎著馬到了一處關隘,不遠處,一隊過界的青海兵見到李大亮旗幟,連忙過來行禮。∏雜ξ志ξ蟲∏
不過他們行禮時,身旁被捆扎嚴實的黨項商人,卻依然看管的緊密。
“下走青海茶馬寨旅帥孫繼業,見過使君。”
“這些黨項商人,是怎么回事?”
李大亮用鞭子指了指那些被摁在地上的黨項人。
“下走在他們貨物中,發現了花椒樹苗。”
“嗯?”
聽到花椒樹苗,李大亮眉頭一挑:“黨項人竟敢走私花椒種?”
“已經撬開了嘴,是突厥人想要求購,然后在波斯新得之地種植。”
“留兩個活口,其余都殺了。”
“使君不要留下做礦奴么?”
“不必了,這些商人,沒甚氣力,拿去礦山,多半還會蠱惑礦工。”
“是。”
孫繼業聽罷,手一抬:“除了開口的,就地斬首!”
“是!”
跟著李大亮的涼州兵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青海兵已經將這些黨項商人殺了干凈,只留下兩個活口,都是在那里瑟瑟發抖,嗚咽流淚。
“花椒種呢?”
“已經稟報上峰,不過種苗可以交給使君。”
“老夫會留一封書信,言明此間事情脈絡,你不需擔心功勞。”
“多謝使君!”
李大亮返程途中,有做官小聲道:“李公,這些青海兵,怎地還查走私?”
“那孫繼業是茶馬寨的人,凡絲路周圍茶馬寨,皆有稽查走私之責。原本只是防著蕃地,東女國幾次想要從大唐贖買兵器,好并吞吐蕃故地。勃律國和象雄已經深入吐蕃祖庭,兵強馬壯,也難怪蕃地東北諸部,要想方設法壯大。”
說到這里,李大亮想起了勃律國發家的跟腳,居然是因為一個玩嘴皮子的道士,不由得感慨道,“也不知道這李淳風到底是做個甚么事情,不過如今蕃地走私兵器,利潤是相當高的。”
“總歸不會是軍器監的貨色,倒也無妨。”
“誰知道啊。”
李大亮感慨一聲,“若是精明算計的,偏來說自家二郎的兵甲壞了個干凈,上報給兵部,還能天天來查不成?”
“總不能真拿軍器監的甲具兵刃吧?若是巴蜀民間器物,到還能說得通。”
“只要錢給的足,哪有甚么收買不到的,只是這光景,茶馬寨查的嚴,又有緝私之責,便不會滋生這等事端罷了。可你要曉得,這茶馬寨非是軍府編制,萬一沒了進項,難保也不睜一眼閉一眼。”
拍了拍馬脖子,在涼州待了這么多年的李大亮有些感慨,“人亡政息,這等事情百幾十年是變不了的。”
不過李大亮心中也是知道的,這幾年他在涼州的壓力越來越小,實際上正是因為大唐的實力越來越強。當年他初到涼州,需要擺平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僅僅是獠人、羌人、黨項人、蕃人、吐谷渾人、匈奴人…雜七雜八,豪帥、頭人等等首領,不但要一一應付,還要應對得當。
稍有不慎,立刻就是“扯旗造反”,事情捅上去,總歸又是他李大亮如何如何亂搞瞎搞。
若非他剛直強硬,還真讓那些涼州地界的雜碎玩個“按鬧分配”成功。
眼下涼州的輕松,是建立在鮮卑人徹底被打散,黨項人和羌人的精銳被摧毀,然后前有青海軍,后有關中占據全國兩成以上的府兵,才讓這相當復雜的地界,變得無比太平。
甚至可以這么說,涼州正是隴右道尤為重要的基地,當然是指眼下。
近幾年新辟田畝平均畝產一石出頭,但農戶增加不算太高,均攤下來,勉強都能混個溫飽。
涼州地區穩妥,本身就是給隴右道的絲路提供了最安全的保障。
不過即便如此,李大亮的功績,還是一筆帶過。這一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隨著遷都成功,李大亮也知道,自己離開涼州的日子,應該是數著過了。
“涼州好啊。”
遠遠望著涼州州城所在姑臧,李大亮回想起當年直面溫彥博的勇氣,又想到時下涼州及隴右的局面,不由得面帶得色:“吾乃丈夫也!”
李大亮的自豪也是有底氣的,姑臧縣城外,形成了相當奇特的布局。若非怕壞了城防,僅僅是東門南門兩處的草料場和大車場,就要直接貼到城墻根。即便李大亮幾近整飭,喧嘩的集市,還是在五里開外自然而然地形成。
為此,涼州效仿洛陽,在這里組建了“新市”。市鎮的交易相當頻繁,往往兩邊駝隊馬幫頭領只是一個收拾,大量的“保利營造”箱子就會卸貨,然后立刻從馬背換到駝背上。
而到了城西,綿延向西的官道兩旁,竟是成了“雙向道”也似,被常年避讓軍馬官馬的駝隊馬隊騾隊踩出了一條清晰可見的道路,并行官道,蜿蜒向西。
這條道路的一頭,是涼州治所的一處短亭。當年的短亭還在,只是它的一旁,蓋了一座相當巨大的“鐵杖廟”,香火極為旺盛,長明燈燃燒的,是從東方運來的鯨油。獨特的氣味,讓胡商們極為迷戀。
整個隴右最大的油料交易市場,就在這里。
這里同樣是“新市”,且在三年前,管轄治理的權力,已經從涼州讓渡到了鴻臚寺和民部、禮部手中,為三方監管。
后來三司又徹底把這點油水,讓給了東宮榷場,不過別說左右春坊的人,連認識太子的人都沒有見過一個。反倒是有幾個陰陽人死太監,偶有做瓷器生意的,說是在長安的東關窯場見過…
但不管怎么說,涼州是隴右道最為繁華富庶之地,這是如何都改變不了的。若是以此為考績,憑借這等州縣治理的經驗,李大亮不敢說直接為相,但撈個六部堂官做做,那是一點壓力都沒有。
叮鈴鈴!
駝鈴響了,伴隨著一聲吆喝,跪著休息的駱駝們,紛紛支起了巨大的身體,然后一頭跟著一頭,邁開了步子,緩緩地向著西方而去。
“涼州好啊!”
每一個離開涼州的胡人,都如是感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