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殺蛟龍,只是具體到如何改造江漢平原和洞庭湖平原的一個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工作。
除了鱷魚這種能直接威脅到家禽家畜乃至人類的物種,諸如釘螺、蚊蟲、螞蟥、蝗蟲等等防治工作,都是具體要派遣人手去宣傳去處理去安排去科普的業務。
而想要做這樣的業務這樣的工作,大唐王朝的朝廷,是萬萬沒有這個能力的。朝廷有官僚,但官僚最多也只是下放到縣級單位,且不具備足夠的技術、知識、組織力來完成這樣的工作。
在貞觀十四年到貞觀十五年,能夠完成這項工作,姑且說是完成的人和組織,有也只有張德、“忠義社”、華潤號、同仁醫學堂、臨漳山書院、京西大講堂、王學成員、新學成員、各地方新式商號、各新興產業商會、順豐號及各物流行、巢氏醫學、賈氏農學、新工學及大量的原始農民工、初步識字的產業工人和小有產者…
組織及組織力,從來不是居高臨下的嘴炮。它需要深耕數年十數年數十年,需要大量的實踐和總結,需要有參與社會活動的綱領和指標,以及愿意貫徹這個綱領的一大批骨干知識分子。
當年江南土狗伸出罪惡的黑手,摸向五姓七望及大唐帝國的教育權,便是為了這一點點微小的工作。
因為出身被排擠出科舉道路的新生智力資源,他們在作為帝國的知識“蓄電池”的同時,同樣在壯大著工科狗的小霸王學習機開發團隊。
在這個時代中,工科狗可以用最為原始的組織本能,在無視那些在一千多年后受思想節操制約的條條款款,直接碾死那些在這項微小工作中,想要反撲的獠寨頭人、地方豪強、南方中小世家、權貴地方產業白手套…
問為什么?
因為長孫無忌背了最大的黑鍋,工科狗他無所畏懼!
“湖廣熟,天下足”的基礎,是持續幾百年開發之后,江漢平原、洞庭湖平原超過五千萬畝的優質耕地。而這個數據,在一千年后,直接突破七千五百萬畝,這還是沒有把洞庭湖填成小受的情況下。
在工業化時代中,洞庭湖因為被廣大人民群眾戰天斗地干的搖搖欲墜體無完膚,以至于最后不得不停止了“填湖造田”,才讓洞庭湖這個云夢澤時代留存下來的標志,得以茍延殘喘。
人民群眾喜歡云夢澤的神女?不存在的。
能兩畝水稻田養活一個人,還要啥自行車?
“使君,這殺蛟一事,恐引非議啊?”
畢竟,蛟龍這動物,它有特殊的意義啊。再說了,江夏王還封這兒呢,你就到處殺蛟龍,是不是不給江夏王面子啊。
“怕什么?這是長孫總制首肯的,誰要是不服,找長孫公啊。”
“說的也是。”
幕僚們相當的人性化,心說天塌了有高個子頂,長孫總督都不急,他們張提督急個卵?
再一個,隔壁岳州土鱉們都眼巴巴地等著張總督賞點飯吃,洞庭湖眼下又不是被人民群眾操弄過的,正浪著吶,年年把環湖地區人民群眾淹成水魚。
哪個孫子敢寫“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肯定被岳州人民群眾吊起來打,特么的感情不是你老家,就可以舔著臉吟詩作賦裝逼啊。
“眼下入冬,正好水流減緩,若是結冰,更是要便當。于‘圍圩造田’有大好處,使君,可要冬節動工?”
“工棚蓋好了嗎?過冬御寒的物資準備妥當了?”
老張一邊走,一邊隨手拿起庫房抽檢的麻繩、麻袋、煤餅、鐵釘、木楔等等工程小件。
這是江夏城的新建臨時大倉庫,主要是為了針對貞觀十五年魯湖和壺頭澤工程。諸如水泥等緊俏物資,暫時不大可能大批量用上。
自從水泥被折騰出來,大頭依然是豪富人家自己的屋宅,其次便是陵寢,水泥需求量極大。
而且李皇帝自從提出要在某個皇后看中的地方修皇陵,老張就知道,這特么是個讓摸金校尉們痛苦的事業。
不過江夏地區的“圍圩造田”對水泥需求量也并不大,反而是火藥,多多益善。
魯湖、壺頭澤地區有大量的石頭山,加上金水河,那么石料從開采到運輸到填方,都是一步到位的事情。
只要工程規劃妥當,人力物力可以省相當可觀的量。至于黑火藥的威力,這老張根本不擔心,自黑火藥被投放到土木工程事業中,哪怕到定點爆破時代,這玩意兒依然堅挺地活躍在各路英雄好漢手中,而且發光發熱的效果,也不比誰差。
最重要的一點,便宜。
有堆土法制硝,生產短板基本沒有。理論上只要坑挖的好,送李董全家老少及奴仆一起螺旋上天,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民夫三成是獠人的話,冬節可投一萬壯丁,米糧倒是不缺,唯獨肉食少了些。若無肉食,缺了油水,壯丁干活要差一二成。”
這是可以計算的東西,有肉吃的壯丁干活就是比沒肉吃的強。算盤打的好的話,對只計算本益比和產出的人來說,還是給肉吃的好。
只是對地主豪強們來說,給肉吃就有點不妥當,肉吃多了,萬一反過來有力氣打你呢?這上哪兒說理去?
于是對地主豪強們來說,就得權衡。
但對老張來說,就不需要思量那么多。有人造反作死?那太好了,直接全家逮捕,然后送去永興煤礦勞動改造。
“這一萬壯丁哪來的?”
“江夏城外還是有一些的,然后蒲圻縣愿意征發兩千。”
“噢?蒲圻縣有想法嘛。”
“是,蒲圻縣的土族坐地戶,想要購買漢陽水泥來修塘堰。可如今漢陽水泥沒有票證是買不到的,哪怕江夏王府翻修中庭,也到底用了‘增補堤壩’的名目。”
要不是水泥最終會成為大路貨,張德真想來個“水泥本位制”,可惜也只能腦內爽一把,不然上街真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水泥砸桌子上,大吼一聲“不用找了”,那也太蛋疼。
“蒲圻縣臨靠雋水,不過多山多澤。舊年洪水來了,也多是保江夏而決雋水口。此地東南又是一路丘陵,想要種地產糧,的確還是要修塘壩。”
張德將兜帽扣上防風,然后道,“這樣,你讓張利去一趟蒲圻和雋水鎮。和兩家這樣說,就說我說的,二縣各出兩千壯丁,就各拿兩千石水泥。”
二十萬斤水泥,全部用上,也修不了一個正經塘堰。但是如果用來改造某一片中田,利用天然水源修個袖珍型灌溉塘,那么也的確堪堪夠用。而如何分散開來,僅僅是為某些大戶在丘陵地修個自用水池,那么需求量更少,不過基本上也是沒什么卵用。
總之,一百噸的量,在稍微像樣點的工程上來說,都是杯水車薪。
但是對蒲圻縣和雋水鎮的人來說,漢陽水泥是萬能的,只要弄到手,還怕不能山間出良田嗎?
對于這些地方土豪的無知,張德根本不介意捅上一刀,事后這些土豪發現了問題所在,也不會覺得是江漢觀察使坑他們,而是自家太過愚鈍…
是的,這年頭,“水泥本位制”真的很有搞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