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發多湖地區的難處是很多的,但是,回報同樣會很豐厚。
提舉沔鄂之后,張德拜會過了江夏王李道宗,算是知會一聲,李道宗親自出門迎接之后,江漢地區就無人敢再試探老張的手段狠不狠。
因為就算老張不狠,李道宗也會狠。
“觀察,壺頭澤的水經已經查閱過了。上月下走實地查驗了一番,變化倒是不大。水澤均深一丈不到,若是疏浚魯湖至壺頭澤的那條魚兒溝,能在湖西開三十萬畝地。只是,江堤也需加固。”
水利文書作為隨員幕僚,時常要在外跑,老張所用之人,也多是江陰族人,有些更是幼年就一起長大,但直到張德二次離京,才被叫來任用。
論起輩分,幕僚中但凡是張氏子弟,拋開宗長不說,都要稱呼張德一聲叔父或者伯父。
“乾哥在壺頭澤,可估算出有多少聚落?”
張乾摸出一張草圖,上面畫著圓圈和圓點。圓圈是聚落,圓點是村里。
“二三百個總是有的,多的五六十戶,在湖北湖西。少的兩三戶還有獨門獨戶的,多在魚兒溝討生活。往西就是鲇瀆鎮,有船上人家,不過也有蠻子在鎮南。”
“鲇瀆鎮…”
老張琢磨了一下,才發現這個臨江市鎮,應該就是以后的嘉魚縣。那么壺頭澤,就是以后的斧頭湖,魚兒溝就是金水河?
“幾百里江堤,哪有那么好修。且先放著。”
這一片地區在此時屬于人口稀少區,而臨江的人口稀少區,就意味著洪水過來可以不用理會。
汛期真正要保的,還是江夏漢陽。
“江夏多湖,筑壩修庫是一定的。你們先去考察,這一二年,要把江夏的田地,向南開發。江夏王要往南修路,這些湖泊沼澤,總是要治好的。”
“觀察,浮橋什么時候開始建?”
“先去江心洲看看。”
貞觀十四年的江心洲不大,江心洲也就是后來的天興洲。這樣的沙洲,長江中下游非常的多,每逢夏秋,多是蘆葦密植,遠遠看去,仿佛草原風貌。只是唯有湊近了,才知道這等地方,一腳下去,便是沒了半個人的爛泥塘,早上天光亮時,蘆葦的葉子桿子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螃蜞,大大小小宛若蝗蟲。
有個沙洲的好處,就是能節省物力,還能方便浮橋開閉通航。
再一個,沙洲接受江水沖刷的一頭,可以加固修堤,待穩定下來,沙洲也是可以開發的,不管是種豆還是養鵝鴨,成本極低,基本不用特意去管。
就好比蘇州對岸的胡逗洲,其實就是一片多種蠶豆的沙洲,等到泥沙繼續淤積,胡逗洲和內陸連成一片,就成了后世的南通市。
這些沙洲土地肥沃,但耕織不易,種瓜豆搞養殖,倒是相當的劃算。
荊襄潛力雖大,但就是開發難度相當的高。但是隨著先進工具的使用,老張不敢說把這片地區變成現代化大工業時代的兩湖,但是,農林水產發展規模,把后面幾百年的緩慢開發壓縮在幾十年內,還是沒有問題的。
在相當粗放的水利設施條件下,也能產生“湖廣熟,天下足”,可見其農業潛力。至于工商業的潛力,哪怕是在大工業時代,連一般開發都沒有。大量的礦藏資源受困于復雜的交通條件,始終只能在沿江敲敲打打,在沒有國家級的大政策背景下,想要依靠地方自身來發展開發,這恰好又和傳統農業需要幾百年緩慢發展才能成熟,是一個性質。
工科狗沒有驚天偉力,也只能事事小心,慢慢嘗試。
貞觀十四年的秋天,西域的軍事行動如火如荼,江漢地區的地理勘察同樣如火如荼,大量的圖文資料,匯總在了江漢觀察使衙門。
這是老張身上幾個頭銜之一,也最是有威懾力,能直接繞過錄事司直接聯系中書省長官。
不過這個頭銜,是威懾官僚的。另外一個頭銜,卻是要威懾獠人,及各山越遺民洞寨。
除了江漢觀察使,他還是貢賦轉運使,地方年賦及獠人土貢,都要經他來驗收。老張說哪家寨子給的蟒皮成色差,那就是差;哪個洞主上貢的珍獸稀奇,那就是稀奇。
一句話,張德現在在江漢地區,就是土霸王。
“這里有座石頭山,可以作為采石場。火藥局產量跟得上嗎?”
“存貨是夠的,乾哥親自督促,這個月是準備先開一條溝出來,然后因魯湖的水進去,通過溝渠來運送木料。”
筑壩用的木料多是樁頭,需求量極大,不過云夢澤地區也不缺木料。再一個,漕運司衙門還有從渤海三州木料倉運輸來的遼東巨木,這些都是極好的木材,北方蓋房,多是用來做梁柱或者造船。
不過因為屈突詮曾經在那里做官,這點關系還是有的,木料不缺,管夠。
“筑壩之后,就要排淤、清淤,這就需要青壯勞力。不過我看可以照木蘭村的成例,讓女子也來做事。挖土、挑擔,分區包干,需要人力極大。”
“觀察,要不可以先去問問鄂州南邊的獠人?”
“嗯…”
老張細細思量,點點頭,“亨哥說的有理,我兼著貢賦轉運使,眼下獠寨當是不敢放肆。稍作恐嚇,定是無有不允。不過,恩威并施,帶上龍氏的人,前去做說客。”
“觀察放心,必不辱命!”
常年做著公共安全工作的張亨是張乾的堂弟,其祖父諸孫,張乾最大,張亨行二,識字但書讀的不多,和張松白一樣,更擅長廝殺闖蕩。
南方逃戶隱戶黑戶極多,甚至可以這么說,凡是鄂州地面上操著汝南口音的人,多半都是黑戶逃戶隱戶。而且這樣的狀況,一定持續了一百年光景。
鄂州戶籍賬面上是兩萬戶,也就是說,鄂州有丁口大概也就是十萬。可實際上給人的感覺,翻兩番都不止。除了這些北地逃戶,獠寨分布比沔州更復雜,而且歷史淵源更是千奇百怪,有些來自山越,有些來自五溪蠻、武陵蠻,有些直接就是早年北地青州逃兵,還有些是東吳遺民…
正因為這些獠寨有“歷史”,因此凝聚力相當的高,對“繁衍”和“開枝散葉”,比其他地區的獠人更加看重。
這更是進一步增加了鄂州地區復雜的人口組成,但是,這種復雜,卻又成了張德大興土木的硬性條件。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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