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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復雜的事情

  權財權財,權不離財,財不離權,兩者關系用水奶交融來形容,不足其萬一。老張自打在隋唐的江南玩泥巴開始,總算是琢磨出點門道來。

  回想曾經作為一條不合格工作犬跟著文科生領導風花雪月吟詩作賦,當時只覺得領導這是一副坦蕩的做派,不羈的人生。

  到后來,抬舉自己的領導因為生活作風問題下臺之后,老張去皇家看護中心探望服刑的領導,已然成為光頭的領導才抽了一支煙,瀟灑地彈著煙灰指點了一下老張一些人生經驗。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老子手里有權,吃你兩個瓜,還給錢?

  粗放型的解讀,讓老張在貞觀年有點入魔。總之,他張操之就算是撈錢,也得手拿把攥十拿九穩。

  張德和千古一帝不一樣,他的物質追求是小霸王學習機,精神追求還是小霸王學習機。而李世民作為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的董事長就不一樣了,物質上,他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操作起來就是把關隴門閥鎖起來,讓他們的土地所有權肢解,讓他們對農業人口的人參控制釋放,五姓七望同理。

  有了這個物質基礎,才能有精神追求。始皇帝搞“萬世一系”,這很好,很有理想和追求,值得肯定。

  包舉宇內囊括四海,說的就是他嘛。

  李董要“千古一帝”頭銜,要天可汗進化成圣人可汗,這是個人的小小要求。更進一步,他要的是李唐皇帝,能夠真正做到“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比較務虛,是精神文明建設。但務虛的目的也是為了務實,是對物質文明建設的反哺。全天下都主動做忠臣孝子,那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可勁的造也沒人敢放肆啊。

  要是天可汗一世楊廣能夠做到,那還有個屁的造反。什么楊玄感,什么李密,什么這個門閥那個世家,都是垃圾。

  從事皇帝這個職業的諸多前輩,之所以沒敢像李董這么敢想,并且一本正經地讓史官改史,主要問題還是底氣不足。李董最大的特點,同時也是最大的底氣,就是他能打。

  當嘴炮沒用作用的時候,橫刀快馬就很有說服力。

  能動手就別,差不多一個意思。

  這也是為什么李董只是亮了個相,黨項人就各種跪舔各種投獻,一把就讓李董賺出小半個隴右道來。

  強大的權力,帶來驚人的財富。

  然而財富要轉化成權力,卻不是那么容易的。這也是老張戰戰兢兢的緣故,在什么水平線上,參加什么級別的賽事。

  雖然要干死李董是個難度系數略高的事情,但對付西突厥那幫廢物,張德就算不說砸錢害人,光學習各路奸臣先輩,就足夠玩死他們。

  比如他豁出去不要臉,跑李董那里,給什么什么西突厥的可汗“美言”幾句。

  不說是跟趙高比,起碼也是能有點戰斗力的。

  再說了,長安人民群眾誰不知道他張操之和太子殿下關系密切…

  儲君也是君,突厥人又不全是傻逼,長線投資還是懂的。

  所以,那個名叫阿史那薄布的西突厥少年,大概在唐朝男爵面前,是不敢裝逼的。

  九月的大朝會,首先肯定了各族兄弟的深切友誼,加強了天可汗陛下在邊疆地區的影響力;其次介于九月初二的西域朝貢中央的共識,鴻臚寺方面對邊疆各邦國進行了一番輿情調查。

  鴻臚寺少卿作出了重要報告,報告用一句話就能形容:國外人民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尚書右仆射杜天王對此表示:中國安居樂業,何其艱也。

  然后杜天王的走狗們紛紛表示,要效仿高麗故事,救萬民于倒懸。

  中書令和侍中兩位大佬想了想,對群臣道:轉皇帝陛下批示。

  李董板著臉,就說了一句話:朕很痛心啊。

  痛心也是無可厚非的,根據嶺南馮盎傳來的消息,南海之濱有國占城,富產甜蔗。

  種糧食太虧了,種甘蔗多賺錢…

  但問題來了,作為全世界最大的地主,李董本人對土地的怨念還是很強的。所以,他有心發財,卻無力投入,這就需要群策群力。

  更何況,西突厥內亂,酣戰的軍頭不知凡幾。當年在大興城結拜的阿史那泥孰也病死了,突厥的半壁江山,也落在了他的手上,看守突厥故地的人,又是自己的忠犬尉遲日天。

  所以,在這個要緊關頭,李董的思維很清晰,弄死伏允,徹底終結吐谷渾。作為緩沖,伏允做的很完美,現在,他就是一塊抹布,可以扔了。

  財政的傾斜,肯定是西域。不管是絲路的商貿,還是都護府的軍事統治,一進一出,都是驚人的錢流。

  只是,越到用兵之時,李世民就越冷靜,他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晰。雖然還沒有搞明白張德到底在搞什么,但他很清楚,按照張德的那套搞法,門閥世家這些大地主,可以滾了。

  馮盎的奏表,鴻臚寺的輿情書,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調劑。中書令溫彥博明知道那些收益會讓族人從北地太原不斷地脫離,然后融入到別的勢力范圍中去,可他阻止不了。他能阻止自己的兄弟子侄,但他能阻止溫氏族人嗎?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的確是大世家的做法,五姓七望就是這么干的。但五姓七望也不是滿世界的聯姻…按照眼下的節奏,溫彥博早就發現,登萊之地的土族豪門,早就和江南世家混雜在了一起,其中甚至還有蕭氏。

  天下就沒有水潑不進的豪奢門第。

  “荊州都督以‘圍圩造田’之法,得良田十數萬畝。力役有所得,農桑有所增。荊州豪吏,畏威謹慎…”

  大朝會上,總是會有大新聞冒出來。借刀殺人的武士彟,被某些牲口抬出來惡心一下李董。

  和李淵一起喝過花酒的武士彟,不僅完美地達成了李董打擊地方土豪的目的,同時更完美地讓李董不能厚著臉皮黑了他的功績。最重要的是,“圍圩造田”之法,大概和梯田一個性質,是能夠憑空增加土地耕作面積的。

  于是李董捏著鼻子,起詔專門表揚了一下武士彟:老武你這是“善政”啊,朕很感動,朕看好你喲。

  但如果就只是這樣,重臣們肯干?辣么大的功績,你就口頭表揚?你這是心懷怨憤,夾帶私仇啊,你這不是明君所為。

  然后江湖上就會又開始流傳“玄武門”這事兒是怎么怎么地妖…

  這就沒辦法了,得賞啊。

  然后李董的走狗就千里走單騎,跑去探望一下生病的武士彟,問他有沒有興趣回京。

  萬萬沒想到的是,“病中垂死驚坐起”的武士彟一臉懵逼:陛下緣何召臣回京?

  你不是搞出“圍圩造田”之法了嗎?這是大功勞啊,都督,您這是要升官到中央,太極宮前三排啊。

  荊州都督一臉誠懇,咳嗽仿佛是咳了血:“此法非臣所為,乃儲君之策也。”

  很好,很強大。

  黑著臉的李董知道,他被人玩了。

  被他扔出去采訪的兒子,在關中,他能搞出八牛犁;在江南,他能弄出圍圩造田。

  總之,這個儲君充滿了鄉土氣息,完全可以厚著臉皮對大唐百姓說一句:“我是農民的兒子…”

  當然,李董會打死他。

  一把火從武士彟轉移到了李承乾身上,當然暖男此時此刻,還笑呵呵地跟馬周說道:“賓王,荊襄之地,若推行此法,可獲良田逾百萬畝。再有操之訓蠶之法,荊襄亦是東吳啊。”

  馬周一臉苦逼,這特么有什么好高興的!太子你做到了陛下做不到的事情!陛下做不到的事情!陛下做不到的事情!你還笑!你還笑!你還笑——

  然而作為東宮首席智囊,馬周也是沒想到京中重臣這么陰險狡詐。誠然,馬賓王是想過給李承乾鍍金,“圍圩造田”也的確是可以鍍金的。但不是現在,不是現在,不是現在啊!

  要是暖男太子從江南巡回演出結束歸來,再搞這么個“祥瑞”,那功勞是皇帝的,苦勞是太子的,父慈子孝,豈不美滋滋?

  現在算什么?做兒子的就算出去,那也比做老子的牛逼?

  “唉…”

  馬賓王一聲嘆息,早知道如此,當初還不如讓八牛犁掛靠在皇帝名下呢。

  暖男一臉呆傻蠢萌的模樣,他還很高興地說道:“賓王,若正如操之所想,江夏之地若是建為南北通貨中樞,大有可為啊。”

  馬周想到了張德,又是一聲嘆息。

  雖然惡心李董是老張需要的事情,但推動武士彟惡心李世民這件事情上,是朝廷重臣干的,他都沒來得及下手呢,江南那些世家,就迫不及待了。

  不過,結果是好的。

  至少病重的武士彟,可以得到救治,不用直接嗝屁。按照李董的節奏,武士彟只要完成打擊荊州豪強的任務,差不多也成了一塊抹布…

  但這里面就有人渾水摸魚了。

  其中有荊州官場、荊州土豪、江南世族、獠人土王、皇親宗室、朝中重臣、地方統軍府…

  當然,還有梁豐縣男張操之自己。

  感情上來說,看在武順的份上,老張拉武士彟一把,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當然分析厲害權衡利弊的話,張德是絕對不會拯救武士彟的。

  不過,朝廷重臣要拿武士彟出來轉移視線,進而把太子這條咸魚正面曬曬反面曬曬,那也就順水推舟了。

  而伴隨著太子南巡,荊州土豪和官場,也不敢政治謀殺和消滅武士彟。那么最優解,尤其是對荊州地方來說,就是把武士彟禮送出境。

  當武家娘子們一看自己的爸爸咸魚翻身不死了,她們還不震驚操之哥哥的“通天大能”?

  到了那個時候,操之哥哥淡淡地來一句“小意思啦”,還不讓小娘子們嬌軀顫顫嬌喘連連?這讓張德很暗爽。

  地方勢力如果沒有太大的甜頭,一般不會投入本錢。

  不過按照“忠義社”小伙伴們“泄露”出去的計劃書,大唐最大工地的建設進度表,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荊襄大地現在的土豪們,除了田真沒什么了。而獠人還時不時地冒頭,田地上的產出,并不足以讓他們奮斗出一個五姓七望或者中書令侍中。再者,李皇帝玄武門之后憋屈了三年,三年之后就像開了掛一樣碾壓各方,實在是有些扛不住。

  當然這個碾壓迄今為止還只是軍事上的勝利,雖然一如既往是從勝利走向勝利,但終究還影響不到他們這群深耕三尺自留地的土豪。

  可是,楊廣死活沒弄死的高麗癟三,居然被董事長三下五除二活活毆打致死,隨后一連串的反應,若非蕭氏從中曝露,他們一輩子都未必知道這其中的干系。

  河北道河南道在渤海東海的進項,讓蕭二公子那個廢柴都一躍成為蕭氏內部首富,這豈能不讓人眼紅?

  連帶著的,就是抱大腿的風潮,蕭氏內部的風潮。

  當初荊襄大地上的那些沙船,就是蕭鏗一股腦兒塞給張德的,原本是負資產套現,現在是績優股求帶。

  蕭二公子一頭霧水看著這群荊襄老朋友們發癲,而張德則是跟武順武小娘子一起喝著茶,吃著螃蟹,夜觀頭頂的銀河,朝看東方的紅日。

  小錘子將螃蟹大腳砸碎,小心翼翼地剝去外殼,露出里面精致飽滿的蟹腿肉,張德一口吃下,美滋滋道:“武公平安矣。”

  武順俏臉微紅,淺飲一口溫酒,她卻是喝不得酒的,只是這里的佳釀,多是脫酸的果酒,也不澀嘴,十分好喝。

  舉杯之后,武順柔聲道:“兄長…妾…妾多謝兄長施以援手…”

  武小娘子一把攥住白瓷酒壺,排開蓋頭,然后拎起來,小手兒還拿不穩當,只是嚷嚷道:“操之哥哥,我敬你!干!”

  說罷,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咚的一聲,一腦袋鉆案幾下去了。

  武順連忙將妹妹扶持到了躺椅上,這才微微擦拭額頭上的細密香汗,面紅耳赤道:“讓兄長見笑了。”

  攙扶了妹妹,一番活動,竟是有些熱,又吃了一些酒,雖說秋高氣爽,風吹來竇氏涼快的,卻還是脫了幾件絲衣,便端坐在張德下首,頷首不語。

  張德持著酒杯,目光順著皓首瓊鼻脖頸看去,只覺得白白的一片,紅紅的一片,粉粉的幾點,竟也是有些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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