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隊!騎兵隊!騎…”
倭軍本陣還在亂糟糟地收攏成員,忙亂起來的竹甲騎兵戴著斗笠一樣的帽子,正在勁力向步卒靠攏。
戴著頭盔,手握長矛的軍官被一箭貫穿了眼瞳。石城鋼鐵廠制造的貞觀六年破甲箭就這樣浪費在了這里。
“安二,胡鬧!”
安國人的箭術一向奇好,安菩也有一手好箭術,當然安菩最厲害的還是馬術。筑紫島這里,安菩本來也是想要過來的,但因為得到了李勣要成西征總管的消息,安菩就聽從張德的意思,老老實實留在了長安。
到明年,憑借他父親首倡義舉的名聲,加上鄒國公的照拂,走左驍衛的門路,然后外放統軍府做個小軍官,還是沒問題的。
西征只要能抽上,功勞就不會缺,路數比不上程處弼,但畢竟這是有差距的,程三郎天下間也就這么一個。
不過安菩還是讓以前的安國老鄉,來了幾個去東海幫忙。
“浪費!”
破甲箭是鋼制的,就算是攤煎餅的板子,也是一箭射穿,當然這有個距離問題,而且價格有點昂貴,張德自己也是偷偷摸摸搞了兩萬支,全塞到三大船隊備用。
“走!”
王萬歲一聲大喝,點齊人手,再度沖了一波。五十人的騎兵,幾個呼吸就殺了對穿通透。倭軍騎手身材短小,加上倭馬比驢大不了多少,王萬歲換了馬刀,沖過去就是劃走幾條性命。
馬刀沒有開刃,也不需要自己發力,純粹是借著馬力,劃著一個就是賺一個。
也有天生神力的家伙,高頭大馬,手中的馬槊當面就是一砸,氣力悠長不說。爆發力更是恐怖。這等天生的猛將,就這么跟著王萬歲身后,沖殺得力。
“常三郎!”
有人大喊一聲,那驍勇騎士也沒有去理會有人喚他。只跟著王萬歲,手中馬槊耍的有模有樣。
“常三郎,切勿冒進!”
仿佛是聽到了,又聽到了鐘聲,王萬歲自己繞了一圈。雙騎再度沖了一次,五十騎成了一線,騰騰騰騰的馬蹄聲,呼嘯而過。
回到營寨,氣喘吁吁的騎士立刻下馬,然后輔兵趕緊將馬兒牽到馬廄,休息的騎士就這么大馬八叉坐在太師椅上,自有人趕緊給他們按摩揉捏,然后喂著鹽水。
“啟年,怎么說?”
單道真問他。
“不經打。烏合之眾的烏合之眾,比之河北馬賊都差了不少。只怕就是尋常的蟊賊,也就百濟人還能過招,不過百濟人大多也不行,只有那些持刀披甲武士可以。”
換了一次馬,沖了幾回,死了一地的倭人和百濟人,五十余騎除了有人手指受傷,最多就是累了一些。
“對面人多啊。”
單道真眉頭微皺,不過看了看外面還是趕鴨子一樣的敵方陣勢。卻又笑道,“只消斷了他們后路,這便是一群勞力。”
對于這幫百濟倭國聯軍,單道真也沒有耍什么花招。把聯軍拖在這里,黏在這里,然后船隊摧毀百濟人倭人的戰船后,這些上了岸的烏合之眾,就是工坊里的苦力,留著在火之國豐之國挖礦挖到死。
“不怕了。氣勢打出來了。”
王萬歲老老實實地說道。
“不錯。”
如果說之前的配重式拋石機驚天動地嚇人一跳,那么騎兵沖出來的這兩波沖鋒,如入無人之境的神勇,真的是震懾了不少百濟倭人聯軍。
尤其是當王萬歲哨笛一響,有些倭人竟然直接躺地上裝死,可想而知當時王萬歲沖鋒時候的威懾力。
“啟年,待事了了,可有去處?”
“師傅讓我再歷練幾年,就進定襄都督府當差,等著征遼。”
遼西已經徹底定了下來,契丹分崩離析,白霫更是滅族,奚人更加不用說了,下場更加悲慘。漢之四郡,下一個目標,自然是遼東。
坦叔個人的心情,自然是要打下遼東,以報仇恨。他一把年紀,就算手段非凡,也不能闖蕩多少年了,張德也一向反對坦叔東奔西走聯絡麥氏后裔,這種事體,何必親力親為。
“征遼啊。”
單道真感慨了一聲,要是沒有征遼,也沒有后來隋末的動蕩。單雄信能夠聲名鵲起,也是因為于此啊。
嗚嗚嗚嗚嗚嗚 似乎是牛角號,還夾雜著海螺號的奇怪聲音,聯軍終于在一個狹小的地方集結出了一個陣勢。
仿佛是站穩了腳跟,然后迅速地有民夫一樣的角色,在那里推著板車一樣的東西,前面豎著木制的巨盾,然后緩緩前進,在拋石機的彈道兩側,推進了很長的一段距離。
不過恐怕是因為恐懼王萬歲方才的騎兵,本陣的騎兵隊更是小心翼翼地在兩側護衛,驢子大小的倭馬不停地打著響鼻,寒冬天的海風,倘使沾上一點海水,立刻就是凍的不行。
人穿著衣服還有些吃不消,更何況是這些畜生。
再者,單道真這里,羊毛制品多不勝數,帳篷內更是直接用羊毛毯內襯一層,點著鯨油,滋滋滋滋發出聲響,散發著怪異的氣味。
“這天氣,他們頂不住。”
單道真裹的嚴實,但還是襯了鐵板,上面打了眼,串好了掛在肩頭。兜帽就留了一雙眼睛和嘴巴,里面更是墊了駱駝絨。
“掉水里的多數起不來。”
王萬歲也拿著單筒望遠鏡,掃了一眼之后道,“都凍死了。這天,本來就不適合打仗,不知道他們怎么想的。”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們要擔心的,王萬歲看得分明,那些落水的聯軍士兵,根本沒人去救,想必百濟人倭人也很清楚,這種天氣掉在海水中,就是死路一條。
莫名其妙的一場進攻。
突然就刮起了北風,之前是西北風,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變成了偏北風。而且極為強勁。天空中的烏云本來是灰色的,很快變成了黑色。
黑壓壓的一片,卷著冷空氣,更加的讓人難以忍受。
“嘶…這天!”
單道真呲牙咧嘴了一聲。他在黨項人那里受過罪,大雪封山都遇上過。可找個山洞,塞好了洞口,有捆柴禾就能保一條命。
可這光景,若他是倭人中的一員。只怕是想要取暖都沒個地方沒個辦法。
一枚石彈運氣極好地擊碎了一輛盾車,這種粗制濫造的簡易盾車,根本不堪一擊。碎裂的木頭渣滓,直接刺碎了諸多聯軍士兵的皮膚。
有個百濟武士似乎是要揮舞手中的盾牌遮擋自己,然而他手抬起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條短了的胳膊,就這樣折斷在眼前,隨風晃蕩。
好一會兒,這個百濟武士才慘叫起來,并且驚慌失措地大吼大叫。
凍的失去了知覺。以至于斷肢這種程度的傷痛,居然沒有感覺到。
單道真這邊,督戰的老卒們看到這等場景,咧嘴一笑:“瓜慫,磧口殺突厥狗,誰不凍的魂靈出竅!”
老卒們氣定神閑,新丁們看到對面的慘相,又感覺到了己方的強大戰力,內心的一團火,無視了這等糟糕的天氣。激烈無比。
“大哥,看!”
王萬歲突然看到遠處黑壓壓的西邊海岸上,竄出一道焰火。
咻的一下,射到天空。然后炸出一個巨大的圓球。在這個黑壓壓一片的時候,這焰火極為搶眼,不用王萬歲提醒,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好!”
單道真看到信號,連忙發令:“拋石機拆了帶走!撤!”
輔兵們接到了命令,然后飛快地將拋石機拆了下來。和幽州那些需要繩索捆綁木料的拋石機不同。三大船隊配備的拋石機,硬木兩頭都包上了鐵制扣件。而且馬拉的一種特型大車,上面還裝了一個杠桿,隨時可以當做簡易吊車。
拋石機停止了射擊,然而聯軍還是沒有大舉進攻,反而是盾車繼續緩緩地推進,擔憂著從天而降的石彈。
很快,單道真讓人馬撤離了臨時營寨,迅速退到了第二個營寨。這個營寨背山面海,土工作業的輔兵還在飛快地忙碌。擔土的滑輪組人力吊機隨處可見,還有大量的水泥正在被攪拌,加強著山體一側的地基。
“唐人跑了!”
“唐人逃跑了!”
“假的,唐人不敢打,他們人少,逃了”
此起彼伏的吼聲,亂七八糟的方言。雖說百濟武士也有貴族在那里琢磨是不是誘敵深入,但是唐軍看上去人數稀少,就算誘敵深入,也沒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聯軍迅速地組織了人手,這一次,一窩蜂的追擊,仿佛前方便是偌大的好處。
第一道營寨占領之后,井然有序的土木設計讓百濟人倭人都是大開眼界,贊嘆唐人技藝果然天下第一的時候,卻怒不可遏,唐人居然連半點東西都沒有留下。
除了馬廄還剩了一些干草,還有堆起來的馬糞…
便是營帳的地基,也不過是留了幾個木樁坑,燈盞里的鯨油,也是被倒了一干二凈。
“追!追上去!只要拿下唐軍,什么都有了!”
唐人富庶,唐軍更是裝備精良,在聯軍眼中,只要能夠打下眼前的這只唐軍,光那些裝備,就足夠回本。更不要說唐軍俘虜若是拿到高句麗,能換大錢。
而這時,華潤號的船隊已經拉開了陣勢,風帆滿開,船速借著風力,以極快的速度,沖向了還在海面糾纏的聯軍戰船。
“降帆”
“降帆”
“站穩了”
第一艘戰船,船頭撞角直接將一艘百濟木船攔腰撞斷。整艘華潤號尖底船猛地顫了一下,然后發出激烈的嘎吱嘎吱聲,似乎是有什么板材崩裂,接著滋啦滋啦無比刺耳的聲音響起。
嘩嘩作響的海浪拍打聲傳來,百濟戰船突然就碎了,然后慘叫聲傳來,華潤號的大船緩慢地滑過了那艘百濟船的尸體。
轟!轟!轟!
有了第一艘,立刻又有第二艘第三艘,華潤號的大船十分牢固,即便是以靈活見長的小船,在這個鬼天氣下,毫無作用。
被大船碾過去之后,海浪立刻將那些無能為力的士兵卷到了海底。
“放槳”
咚!咚!咚!
平底沙船的兩側船板垂下,立刻就有巨大的船槳拍在海面。伴隨著鼓手極為有節奏的敲打聲,槳手齊心協力搖動手中的巨槳。每一次鼓點,就是一次整齊劃槳,在起起伏伏的海浪襯托下,唐人沙船儼然就是戰天斗地劈波斬浪的奇特神兵。
“放板”
“放板!放板!放板!”
嘭!嘭!嘭!
只要一艘沙船靠近,立刻就是扣板勾住對方的船舷。
然后粗糙的水上男兒立刻一馬當先,身披黑色牛皮甲,手握鋼刀大叫著沖鋒。
一時間,喊殺聲此起彼伏,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哪里,只是寒風怒吼的同時,華潤號的船隊仿佛也是一道海風,從海面猛然刮過。
海面的戰斗對于單道真王萬歲來說,還是能夠觀察到的。
但是對于登陸的百濟倭人聯軍來說,只聽到了海面上似乎有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來,還能看到有自己的戰船被唐人戰船撞了個粉碎。
有人落水,有船損毀,但是只能看到那些人兒在掙扎,卻聽不到他們的呼喊聲。
但是,他們可以想象,想象那是多么痛苦悲慘的事情,在這個寒冬天,落水之后,必死無疑。
“大人!大人!大人!”
“唐唐唐唐…唐…唐人殺…殺過來了!”
“唐軍又…又來了!”
單道真看的真切,海上根本沒有懸念,百濟人的大船根本不堪一擊,只要被接近,幾乎瞬間就喪失了翻本的機會。
而被撞毀的敵軍海船,數以百計,更是不知道多少人落水喂魚。
這光景,單道真立刻命令出擊,根本不等對方反應過來。
此時登陸的聯軍本來就有些根基未穩,還沒有從唐軍戰力的震驚中恢復過來,而海上似乎是出現了大不妙的事情。
逃沒有歸路,戰又不能勝之,已經落于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更加可怕的是,他們如無頭蒼蠅一般,沒了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