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爺的光盤

　　2014年9月3日，京城。∑雜∈志∈蟲∑

　　下了飛機以后，左小右住進了盤古酒店。

　　他不知道自己來這里要干什么？只是憑著一股感覺四處走走、看看，不知不覺，就到了元旦前夕。

　　這天左小右像往常一樣在京城的街頭巷尾溜達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條胡同口，胡同口旁邊有家包子鋪，左小右有點餓了，走過去買了幾個包子，要了一碗餛飩。

　　“小伙子，看著眼生啊！不是這塊兒的人吧！”包子鋪生意很紅火，趕上現在桌子不夠用，陌生人之間拼桌的情況很常見。左小右剛坐下，一個大爺同樣端著一盤包子和一碗餛飩坐了下來，跟左小右打了聲招呼。

　　大爺穿著藍布衣褲，看起來八十多了，膚如老樹皮，一頭雪白的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茍，開口說話，露出兩個帶著銀邊的假門牙。

　　“嗯，不是。”不知為什么，左小右總覺得這大爺有點眼熟，仿佛在哪里見過？但怎么也想不起來了：“我是來京城旅游的，大爺，您住這兒？”

　　“是啊！一直住這兒，住一輩子了。”大爺樂呵呵的和左小右閑聊著，兩人聊得很合拍，很舒服，雖沒有相見恨晚之意，卻也其樂融融。

　　“小伙子，我看你眼神一直暈的乎的，是不是覺得人生迷茫了？”聊了半天，眼瞅著包子快吃完了，餛飩也快喝完了，大爺看著他眼睛：“要不要跟大爺聊聊？大爺今年八十多了，見的人，遇的事還算多，興許能給你分析分析。”

　　“迷茫…是有一點。”左小右本不想說，但依舊是不知為何，開口卻說了：“最近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想做很多事，可這些事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健忘癥，一天天活的稀里糊涂，心里著急，卻又不知道急在哪里？”

　　左小右把最后一個包子吃完，又去買了三個包子坐下，道：“我真是快憋出內傷了。”

　　“你這情況倒是挺少見。”大爺點點頭，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安慰道：“不要急，正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放寬心，沒有過不去的坎。”

　　左小右呵呵一笑，不再說這些，邊吃邊和大爺閑聊著，等吃飽喝足，便要起身告辭。

　　“小伙子。”剛走出包子鋪，大爺從身上掏出一張包裝簡陋的光盤，封面是《大話西游》的上下兩部內容，一看就是路邊十塊錢一張的盜版盤。

　　大爺把光盤遞過去：“回去看看電影，好好樂一樂，什么煩心事都沒了。”

　　“大爺，不用了。”左小右掃了一眼光盤，婉拒道：“網上有，我在網上就能看。”

　　“網上看哪有看光盤方便。”大爺硬把光盤塞給他：“聽大爺的話，回家就看，跟家里人一塊看，看完以后哈哈一樂，什么煩心事都沒了。”

　　左小右推拒不過，便把光盤裝進了口袋，“謝謝大爺。”

　　“跟大爺客氣什么。”大爺呵呵一笑，此時天上飄起了雪花，大爺抬頭一看，道：“下雪了，大爺先走了。記住，回家跟家里人一塊看電影，別忘了。”

　　“哦。”左小右點點頭：“知道了，大爺，您慢走。”

　　和大爺分別后，左小右并沒有立即打車回酒店，而是漫步在雪花中，漫無目的。

　　不知不覺，左小右走到了一所學校門口，和別的學校不同，這所學校門口兩側停了很多汽車，基本上都是名貴的好車，沒有低于一百萬的。

　　“唔。”左小右看著幾個漂亮的女學生坐上不同的跑車揚長而去，不禁呵的一笑，正要離開，卻突然被一個女孩抱住了胳膊：“大哥，幫個忙。”

　　聽到這句悄悄話，左小右扭頭看了一眼抱住自己的女孩，一個長發、大眼的高挑姑娘，看起來十歲，但胸前的規模相當可以，此時正緊緊抱著自己，一臉不屑的對不遠處一輛奔馳里坐著的殺馬特少年道：“這就是我男朋友，比你強多了，以后少來糾纏我。”

　　看到殺馬特少年一臉怒色，譏諷自己沒有車云云，左小右心下輕嘆，把身上的羽絨服脫下來，披在女孩身上，掃了掃她頭發上的雪花，把帽子蓋上，柔聲道：“說過多少次了，天冷，出門多穿件衣服。總是不聽話，生病了怎么辦？”

　　女孩呆呆的由他施為，聽到這句話，臉上呵呵傻笑：“有你照顧我，生病也不怕。”

　　喲？可以啊！

　　左小右沒想到女孩反應這么快，而且入戲也這么快，完全就是一副沉浸在愛情甜蜜中小女生的樣子。

　　左小右很喜歡她，和那個大爺一樣，這個女孩讓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也許這個女孩曾經存在于他過去的記憶中吧！只是想不起來了。

　　“走吧！先帶你去吃點東西，暖暖身子。”左小右帶著女孩就要攔車，沒想到那個殺馬特把奔馳開到了兩人身前。

　　女孩柳眉倒豎：“你還想干什么！？沒看到我有男朋友嗎！”

　　“呵呵，這里打車不容易，我送你們過去。”殺馬特一臉笑模樣，就是笑的有點壞，看著左小右：“大哥，我真佩服你，連輛好車都沒有，居然能泡到這么漂亮的女朋友。”

　　“你——”

　　左小右抬手攔住女孩，淡淡的道：“我不是本地人，來京城只能住酒店，既然小兄弟好心，那就麻煩把我們送到酒店去吧！”

　　“行啊！哪家酒店？京城的酒店我都熟。”殺馬特嘿嘿笑道。

　　左小右拉著女孩坐進車里，道：“盤古酒店。”

　　“哪！？”殺馬特扭頭，瞪著眼睛。

　　“整個京城就只有一家盤古酒店，難道你不知道？”左小右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朝陽區，中軸線，盤古七星酒店。”

　　“大哥，你不是玩我吧？”殺馬特看著左小右的襯衣，雖然挺整潔的，但也只是常見的品牌貨。一個連車都開不起的人，能住盤古？

　　“有必要嗎？”左小右淡淡的道：“如果不去，那我們打車去就是了。”

　　“去！”殺馬特回過神來，立馬開車：“這就送您二位去盤古。”

　　車開上路，殺馬特透過后視鏡看著左小右，問道：“大哥，你是哪的人？干什么的？”

　　“查戶口？”左小右笑道。

　　“不是，閑著也是閑著，聊聊唄！”殺馬特道。

　　女孩也眨著眼睛，對左小右的身份很好奇。

　　“我是北河人，目前在川省，開了一間生物醫藥公司。”左小右淡淡的道。

　　“生物醫藥公司？一年不少賺吧！”殺馬特對生物不太了解，但醫藥兩個字意味著滾滾財源，但凡國人都知道，殺馬特說話也多了幾分謹慎。

　　左小右淡淡一笑：“還好。”

　　“大哥你厲害。”殺馬特多了幾分佩服：“我看你也就二十五六歲，卻有自己的公司了。跟你比起來，我就差遠了。”

　　“你年紀輕輕就能開奔馳，不如你的人更多。”左小右說道。

　　“嗐！那也是我爸有錢，我就是小說電視新聞上經常被定為反派，要被打到的富二代。”殺馬特有些自嘲的說道：“不過隨便了，誰讓我真是富二代呢！至少物質生活比小老百姓強多了。”

　　左小右微微一笑：“心態不錯。”

　　“沒想到你還挺了解自己。”女孩也有些意外。

　　“真當我們富二代都是一幫沒腦子的坑爹貨啊！”殺馬特嘿嘿笑道：“這種人是有，但太少。十個里面有一個就了不得了。”

　　“看來我對你們這些富二代有誤解。”女孩笑道。

　　“那當然有誤解，不然我早就給你下藥了，哪會這么好心送你們去酒店啊！”殺馬特嘿嘿笑道。

　　“哼！”女孩翻個白眼：“我看你就是想看我男朋友笑話，以為他住不起好酒店，想到了地方羞辱他。”

　　“咳，怎么可能，我不是那種人。”

　　騷年，雖然你嘴上否認，但你的表情深深地出賣了你。

　　不久，殺馬特把車停在盤古酒店門前，左小右和女孩下車，對殺馬特道：“兄弟，謝了。”

　　“一句謝謝可不行。”殺馬特嘿的一笑，道：“大哥，你得請我吃頓飯。”

　　看來殺馬特還是不相信左小右能住這么高級的酒店，今天是跟他杠上了。

　　女孩柳眉倒豎：“你還沒完了！”

　　“算了。”左小右搖搖頭，對殺馬特道：“晚餐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一起吃吧！”

　　“得嘞！”殺馬特下車，把車鑰匙丟給泊車員，和左小右、女孩走進酒店。

　　走進酒店，左小右帶著女孩直奔用餐地點。

　　見左小右對這里的方位如此熟悉，殺馬特泄氣了，還沒吃飯就提出告辭：“大哥，我想起來還有點事，先走了”。

　　左小右看著他，似笑非笑：“不吃完再走？”

　　“不了不了。”殺馬特很尷尬：“大哥，嫂子，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有緣再見。”

　　等殺馬特走了，女孩才請呸一聲：“誰是你嫂子？不要臉！”

　　扭頭對左小右鞠了一躬：“大哥，謝謝你。”

　　左小右擺擺手：“舉手之勞，沒想到會讓你跟著跑這么遠。”

　　“我也沒想到大哥是個有錢人。”女孩呵呵一笑：“大哥，你真是開公司的老板啊？”

　　“你說呢？”左小右淡淡一笑，道：“既然來了，吃了晚飯再走吧！”

　　“不用了。”女孩搖搖頭：“這里的東西挺貴的，還是不讓大哥破費了。”

　　左小右看著她，道：“怕我對你提過分的要求？”

　　“沒有。”女孩笑著擺手：“我知道大哥是好人，不會對我怎么樣的。”

　　“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左小右搖搖頭：“你還太年輕，以后路邊拉人擋災的事不要再做了。如果你不怕失去什么。”

　　女孩眨眨眼睛，展顏一笑：“大哥，你是好人。”

　　頓了頓：“我叫白炎炎，炎熱的炎。大哥你呢？”

　　“左小右。”左小右微微一笑：“白炎炎…挺特別的名字。”

　　“算命的說我五行缺火，我爸媽就給我取了這么個名字。”女孩笑道：“不過上學以后老師給我取了個藝名，大哥可以叫我白珊瑚。”

　　“白珊瑚…白珊瑚…”不知為什么，聽到這個名字，左小右總覺得很熟悉，仿佛這個名字在自己的生命中有著很重的地位。

　　看著女孩這張青春洋溢，十分漂亮的臉，左小右含笑點頭：“不錯的名字，你是那家學校的學生？”

　　“嗯。”白珊瑚點點頭，道：“大一新生，表演班。”

　　看著女孩那雙充滿靈氣的眼睛，左小右道：“你的眼睛很不錯，相信你以后會紅的。”

　　“謝謝左大哥吉言，我會努力的。”白珊瑚嘻嘻一笑，把身上的羽絨服脫下來還給左小右：“左大哥，你的羽絨服。”

　　左小右把羽絨服接過來，問道：“有錢打車嗎？”

　　“啊！？”白珊瑚急忙往兜里一模，空空如也，比她的臉都干凈。

　　白珊瑚臉紅了：“左大哥，你能不能借我點錢？我以后還你。”

　　左小右輕笑一聲，搖搖頭：“先吃飯吧！吃完飯再回去。”

　　“這…”

　　“想回去就別這那的了。”左小右看著她，笑道：“你不是說我是好人嗎！”

　　白珊瑚抿抿嘴，道：“左大哥當然是好人，那就讓左大哥破費了。”

　　盤古酒店的自助餐很不錯，兩人挑選了各自喜歡的食物，坐在一起邊吃邊聊了起來，漸漸對彼此多了幾分了解，而左小右其廣播的見聞、淵博的學識徹底征服了白珊瑚。

　　“我以后還是叫你左老師吧！”白珊瑚特別敬佩學識淵博的人，左小右的學識讓她完全抵擋不住，改口叫了老師。

　　“隨你。”這個稱呼讓左小右再次生出了熟悉的感覺，仿佛白珊瑚就應該叫他左老師。

　　很奇妙的感覺。

　　這頓飯吃的很愉快，最后白珊瑚主動和左小右交換了聯系方式，稍稍休息片刻，左小右帶著白珊瑚去酒店門前打車離開。

　　“左老師，再見。”白珊瑚坐在車里揮手，不久，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有些悵然若失的送走白珊瑚之后，左小右突然有一種感覺，京城對他的吸引力…消失了。

　　雙手伸進羽絨服的兜里，卻摸出了那張《大話西游》的光盤。

　　想起大爺的話，左小右喃喃道：“也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