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的三組兵馬,分開站成一列橫隊,依托著高阜前的荒原,這群人畢竟是瓦蘭吉亞衛隊的老兵,旗幟、甲仗、盾牌、武器無一不精良嚴整。○
至于高文本人,則戴好了渾身上下的鎖子甲,站在了隊列的最前,埃里克森還是執旗,他則舉著鳶盾,右手持著一個拜占庭新式武器——一diǎn二個肘尺(一肘尺約合四十四到五十五厘米不等)長的“馬其頓短戟”,這種短戟綴著流蘇,可以戳刺,可以劈砍,可以拉勾,可以格擋,是最利索不過的近戰利器——故而高文始終沒有想明白,為何這種短戟沒能成為拜占庭軍隊的制式裝備。
風兒卷著砂土,一縷縷,從兩軍靜靜對壘的空間而過。
一會兒后,高文掏出了日晷板,對著陽光看了幾下,校準了下大致的時間,而后他回頭對立在高阜上的弗蘭奇思科打了個手勢,對方diǎndiǎn頭,不久一名貝內文托的弓手,將纏繞著亞麻布的箭簇在火堆上diǎn著,接著一枚流星般的火矢,劃過了麻麻亮的天空,在雙軍眾目睽睽下,飛行了好長的距離,才墜在樹林的葉冠當中。
“奧丁神庇佑,他所騎乘的思來普尼爾八足神駿將帶領我們馳往勝利,或者英靈的殿堂。”所有的瓦蘭吉亞武士吟詠完這句話后,又十分諷刺地加了句,“愿主的扈從,圣米哈伊爾大天使加持我們的劍刃和盾牌。”接著從半跪的地上依次站起來,隨著高文短戟所指的方向,整整三百名突厥步騎敵人,毫無所懼地壓了過去。
不久,果然突厥軍隊開始了迎敵的布陣,他們所使用的,還是傳統的撒拉森軍隊作戰風格,所有的弓箭手列在第一線,第二線是背負著長矛與標槍的騎兵,然后是兩翼的由各色步兵組成的長方形軍陣。這種陣型的優diǎn在于縱深很大,特別利于拒戰,可以趁著敵人攻勢力竭后發動反擊包抄。
結果好不容易布好陣后,陣里的黑衣阿訇忽然呼喊著,激動地舉著手里的經文,對著軍旗下的指揮官憤怒不已。
那指揮官也是急得滿頭大汗,時不時看看慢慢逼過來的重裝敵人,和他們的盾牌、羽翎和耀眼的武器;時不時掏出了自己懷里的日晷板,對著陽光,對著阿訇咕嚕著喊道,“最初敵人只是群螞蟻,很快便會化為小蛇,當我們不注意的空檔,最后他們就會變為血盆大口,足以吞噬任何人的毒蟒。”
“可沒有經文的庇佑,你們就連群螞蟻也踩不死。”隨軍的阿訇也非常理直氣壯。
“安拉至大!”隨著這聲口號,所有的騎兵都只能翻下了馬背,和其余的弓手、步兵一起,放下武器,對著朝拜的方向跪下黑壓壓一片,只留下了第一排的士兵,還在那里十分焦急的模樣。
沒錯,這是他們必須的晨拜的時刻。
即便面對敵人,也只能如此。
高文正是抓住了這一diǎn,“叫他們嘗嘗兵刃的厲害!”接著他加快了自己的腳步,埃里克森也大呼著,舉著旗幟,很快就沖到了正在晨拜的突厥人的面前,其余武士們也怒目圓睜,勢如風發,轉瞬就跟上了高文的步伐。
最前面的突厥弓手,還未能來得及從箭囊取箭,或者拉開反曲弓的弦,當頭一個就被高文的短戟削去了半個腦袋,接著高文推著鳶盾,搡翻了旁邊的幾個,又是一戟,刺穿了一位的胸口。
“上馬上馬!”眼見最前面的弓兵隊潰不成軍,二線的騎兵急忙在擊鼓聲里跨上了馬背,但是一組瓦蘭吉亞武士如砍瓜切菜般奔到,其中手握雙手鐵矛的奔在最中間,一下子就將名騎兵刺翻馬下。其余的騎兵急忙擲出了手里的標槍,但是全被后面趕來的盾牌手給擋下,接著又有兩名刺矛手突來,接二連三地戳刺驚嚇突厥人的戰馬。
“咣當”一聲,一名混亂里的突厥騎手,抽出了單刃刀,結果砍在了雙手鐵矛的鐵環之上,是火星四射,但是鐵矛卻巋然不動,再一晃,那名騎手頓時被掃下了馬。而后其余持劍步戰的瓦蘭吉亞武士,也闖入騎兵陣線里大開殺戒。
一組當先,其余兩組也在左右兩側猛攻,互相策應,就如同上古時期皮瑞克的戰舞般,夾雜著敵人飛舞的血與頭顱。三十余人的突襲軍力,居然連破突厥的兩道防線,其中埃里克森還怒叫著,徑自沖到了突厥的指揮官“阿塔伯格”前(aab,太傅的意思)前,將手中的長矛帶著旗幟一起擲出,那位阿塔伯格急忙附身躲過,接著就隨著敗逃的騎兵們一起,沖亂踐踏了后面的步兵方陣。
整個三百名的突厥隊伍,就因為在晨拜里被突襲,敗退了好遠,才停下了腳步。
憤怒的阿塔伯格與阿訇,下令所有殘存的士兵,做完了第二次朝拜后,再度朝前前進了些,逼住了高文的高阜營寨。
高文這邊,只陣亡了兩名戰士,還是眾人抬取擔架,大剌剌將尸體運回來,洗干凈后擺放在了騾車里的,經此一戰,整個隊伍人人奮發。
“再戰一場!”當下午時分,突厥人重振旗鼓,再度靠來搦戰后,高文將整整六組軍仆排在了前列,每人都手持武器,而將貝內文托弓弩手們列在其后,至于三組瓦蘭吉亞武士列在最后擔當預備隊。
結果“鏖戰”了兩個時刻,突厥人驚恐地發覺,他們無法攻破面前的這支披掛著繳獲他們一方鎧甲和武器的,由軍仆組成的隊伍——即便這群人來自于拜占庭羅馬治理下的各個鄉村,無法承擔隨軍所需的費用,只能充當最無武裝的軍仆,但是只要他們列成密集的隊形,占據了平坦的地形,學會把武器和盾牌重疊起來,在老兵的督戰和弓弩手的掩護射擊下,居然也能讓突厥的步騎寸步難進。
這時候,統率隊伍的“阿塔伯格”才回想起來,他征召的這三百來號人,除去百來號人是從各個部落里選出,有些許戰斗經驗外,其余大部分步兵也是臨時從希臘、撒拉森和亞美尼亞人當中,用各種手段“征募”來的,上了戰場,這些人的斗志,也只限于與當面軍仆組成的拜占庭小股武裝,互相對刺著非致命的長矛,消磨一個下午的時光而已!
(愛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