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昔日塞浦路斯總督抱著頭坐在座位上痛苦不已時,他腳下忽然翻動起來,四周的石壁和石頭地板像是在浮浪里劇烈走了一遭,侍從們東倒西歪,塔樓天花板上的灰泥和砂土簇簇而落,伴隨著讓人窒息的震耳欲聾的爆裂之聲,外面好像忽然碾壓過了十輛負重的馬車車輪。
“西墻被轟塌了一個缺口!”很快塔樓外的戍守士兵凄厲地喊起來。
“到底怎么回事......”頭發上落滿灰塵的阿普索瑪特斯掙扎著從跌倒處,扶著椅子腿爬起來,驚駭莫名。
他記得那攻城的大銃,都被敵人指揮官集中在了南墻戰線了啊。
尼科西亞城堡的西墻和山峰連接的一段,大約近二十尺的墻壁盡被崩裂坍塌,冒出四濺的火光和濃黑的煙霧,四周的守兵一片混亂,預先布置在此處的吉麥吉斯精銳散兵吶喊著,爭先恐后地猛攻了進來。
原來在這十余日里,特朗扎克的礦工士兵們就借助那塌掉的攻城塔掩護,在其下掘出道直驅西墻的坑道穴室,用木架撐住,在里面拉入了許多契丹雪木桶堆疊起來,外面蒙著亞麻、硫磺、氈布,纏繞了用于引燃的特制繩索,接著礦工們驅趕數頭奇里乞亞長毛豬,澆上了輕油,并在入口處將它們點燃,負痛狂叫的火豬伴隨著呲呲叫的燃燒脂肪之聲,竄過坑道,沖入了穴室當中。
而后西墻外的所有士兵和邊民,都看到那段城墻猛然弓起,接著絢爛的焰火從裂開的縫隙里盡情噴濺外射,這時候的契丹雪爆炸威力和近代后還是無法相比的,故而自外表看上去就像是放了個大煙花,但內里的燃燒卻十分猛烈,木架紛紛傾倒,結果穴室上的墻體逐段失去支撐而塌下。
尼科西亞的西墻很快失守,而后安德奧達特冷靜調度各路先后攻擊得手,用云梯、飛索橈鉤,搭載著突擊隊翻越壕溝,爬上城墻或塔樓——城中的居民和克里特傭兵紛紛放棄抵抗降服。
最后是塔爾蘇斯一個攻入主塔的民軍百人隊,抓捕到了在頹然靠墻躺在那里的阿普索瑪特斯,這位總督沒有逃跑也沒有抵抗,將佩劍扔在靴子前,被民軍士兵架起來,“我要見你們的指揮官。”
城門前的營帳里,蘑菇頭的安德奧達特見到了被俘的阿普索瑪特斯,對他說到,“你現在前去塔爾蘇斯宮殿便能見到帝王陛下,可以去親吻他的靴子或左胸,表示徹底的臣服,這樣陛下便會既往不咎,給予你宅院和年俸。”
“之前我可以親吻您的靴子嗎?”阿普索瑪特斯立即膝蓋彎曲,拜伏在安德奧達特腳下,不顧骯臟的塵土卑謙地吻起來,“鄙人愿意現在就讓所有屬下歸順,交出城內暗倉里所有給養和武器——偉大的高文帝王永恒,和日月比肩,永恒,永恒!安娜帝后永遠健康美麗!——約翰這混蛋,早些滅亡好了,他馬上就會滅亡的。”他聲嘶力竭地致敬道。
士兵們將阿普索瑪特斯戴上鐐銬,往凱里尼亞海港押解而去,此刻高文和安娜還是決定寬恕這位在數顆雞蛋上跳了半輩子舞的老人。和那位庫曼汗亞森一樣,昔日的塞浦路斯總督以優厚的生活軟禁在大亞美尼亞賽爾凡黑湖中央一座小島修道院里,那座小島上有肥沃的果園和田地,可以讓阿普索瑪特斯耕作、讀書和靜修,就這樣了其一生。
完成目標后,安德奧達特一面向塔爾蘇斯城報捷,一面自己飛信給諸郡及陸軍院,要求撥給更多物資歸自己調撥:他要督帥島上所有的人馬,渡海前去圍攻的黎波里。
為此安德奧達特在之前就有所規劃,他要求阿塔利亞水兵邊塞區為他建造十艘可以運兵和戰馬的“胡舍船”,并在島上已征服的帕福斯和薩拉米斯等地,督促雇傭當地人造出一批“賊鷗”輕長船,最后他還請求被高文封為“艦隊伯爵”的原海盜溫莫哈統率支護航艦隊,以備冬季來臨前即在的黎波里海岸登陸上去。
于是這些物資的清單被送到了塔爾蘇斯宮廷里。
當時,凱旋的高文與安娜正并肩坐在庭院里的座椅上,觀閱贊吉、馬蘇德等年輕一代的戰士考究射技,使用的是突厥輕箭。
而卡勒阿迪歐斯、海倫娜、熙雅、赫利斯托弗、阿勒曼尼婭等,皆是四五六歲的年齡,也都列坐其次。
年長的贊吉的力量更大,射程更遠,而馬蘇德則明顯射得更加精準。
完后,安娜和諸多子女喝彩,并賜予兩位正式的“烏古斯黃金族長”身份,和對應的采邑文書,并勉勵他們成年后要更為精進地為新羅馬帝國效命。接著安娜開始要求考察兩位的“七藝”。
結果贊吉顯然在這方面,不是馬蘇德的敵手。
而小小的羅姆蘇丹王子而今在御墨官赫托米婭的調教下,顯然更像是位不折不扣的“羅馬人”了,他身著的是波斯風格的狩衣,但身上飾物卻是君士坦丁堡宮廷風格,也沒有戴氈帽,而是剃著羅馬式樣的短發,滿口流利的希臘語,打心中仰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等先賢。
在和宮廷主母安娜的對答里,馬蘇德漂亮的黑色眼珠,時不時側看著坐在席位上穿著紫色小衣袍的海倫娜,她的頭發像父親,為淡淡的棕色,但眉眼卻極像母親,是優雅而智慧的茶色眼瞳,忽閃忽閃地,全沒有這個年齡孩子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始終在細心傾聽著母親與馬蘇德的問答。
而那邊更為年幼的赫利斯托弗,則直接在座椅因困倦睡著了。
卡勒阿迪歐斯則是精力勃勃,根本不安于聽這些瑣細高深的學問,在椅子上跟坐了塊針氈似的挪來挪去,他的眼睛就盯住旁邊胖宦官斯達烏拉喬斯袍子下的彈弓不松,因為“戴白帽子的胖子”(宦官的帽子為白色的)答應他,馬上就把這彈弓送給他,去林苑里打鳥。
七藝的考究結束后,背著弓和箭羽的贊吉繞著院墻走出來,在林苑邊遇見自己的父親哈吉布。
哈吉布本是為塞浦路斯送清單來的,并特意順帶著自己的兒子,來向宮廷為贊吉謀求個優越榮譽的軍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