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巖石穹dǐng清真寺的大屠殺結束后(因為已無人可殺),坦克雷德的部下開始了劫掠。
他們先劫掠能搬運走的:穹dǐng清真寺和阿克薩清真寺這兩所禮拜堂內,擺放著許多突厥人先前征戰奪來的戰利品,現在它們全成了別人的戰利品了。
隨后不滿足的諾曼士兵開始劫掠搬運不走的,他們順著墻壁和柱子敲下鑲嵌其上的金塊和珠寶,接著就奪取祭壇上的金碗、金燭臺,還有人誤把所羅門時代遺留下來的大銅盞當作金子,它本是用來清洗獻祭的牲口的,現在全被粗蠻的諾曼人打碎拖走,整個殿堂里全都是使用劍刃和鶴嘴鋤敲打、剝離財貨的激烈聲響。
亞麻色頭發的坦克雷德握著劍柄,站在清真大寺的殿堂中央,他仰面看著頭dǐng上,在高高的圓形穹dǐng的中央,懸著個巨大而精美的金壺,用鎖鏈和塔dǐng的棟梁和墻壁相連,這個金壺重量約有兩百馬克(約等于現在五十公斤),“這是什么?”坦克雷德站在滿地的死尸、血跡和劫掠后零散物什當間,對著那金壺悠悠地詢問。
“尊貴的新主人,它是這座寺廟的圣物,據說里面裝載著真主(當然在基督徒口中即是耶和華)的血,當然也有人說里面是‘嘛那’。”那兩名投降來的突厥貝伊討好地解釋說。
“嘛那,那是什么?”坦克雷德茫然不知。
兩名貝伊迅速地面面相覷,他們沒想到眼前這位諾曼人的將軍居然如此地無知,因為“嘛那”是記錄在圣經當中,以色列人經過荒野饑餓時,主顯圣賜予他們的食物。
等到聽到這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后,坦克雷德才肅然起敬,不由得合掌虔誠對著頭上的金壺禱告膜拜,并要求部下,“不允許褻瀆裝著主血的圣壺。”
暮色當中黎巴嫩林宮前,許多法蘭克人踏著累累死尸,要進入清真寺內享受同樣的劫掠,但宮殿的入口處早已被諾曼人占據,雙方互相怒罵著,甚至發生了激烈的內訌毆斗。
消息傳到了正在指揮攻打索克曼所在塔樓的鮑德溫耳朵里時,所有追隨尤斯塔斯家族來的爵爺們義憤填膺,他們圍住鮑德溫,要求披上鎧甲,在攻陷突厥人的塔樓前,先狠狠給那個亞麻色頭發膽大妄為的諾曼小將diǎn厲害瞧瞧。
將鎖子頭巾褪下來的鮑德溫,坐在馬鞍上,握著馬鞭,看著煙火繚繞的索克曼塔樓,又看著矗立在面前的黎巴嫩林宮的堡壘所在,最后看著氣勢洶洶的諸位伯爵、男爵,將手伏在下巴處,思索了會兒。
說實話鮑德溫的內心是很惱火的,原本他和兄長才應該是經歷苦戰后攻占圣殿山的最大元勛,但現在卻被坦克雷德的貪婪和狡猾搶先一步。
假如在以前,鮑德溫是會毫不猶豫地披掛上馬,沖到林宮那里和坦克雷德決一死戰的。
但他想起在安條克城內,無論是競選總執還是后來在科布哈的大營當中,高文對他勸誡的話語,“你還太年輕,凡事不需要過于沖動,不要頭腦冒著熱血去逞英雄,將來的王位寶座是要通過隱忍、擇機而獲得的。有時當一條直路走不通時,迂回繞道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于是阿達納的伯爵慢慢站起來,對一干人等清清楚楚地下達命令說,“以前在奇里乞亞時,我曾經欺騙攻擊過坦克雷德,我至今還對此感到不安和愧疚。而今安條克王國戰士和我們是一道血戰光復圣城的友伴,同是基督耶穌的麾下,不可以因為些許奴隸、戰利品的爭搶而大動干戈,須知埃及的敵人還在圣城的南部對我們虎視眈眈——全體爵爺和士兵,入夜后就在大衛塔里留宿,留下部分兵馬繼續圍困索克曼的塔樓并派修士進行勸降工作。而我明日前去拜謁兄長,邀請他來仲裁,以期待盡快回復主的城和耶穌的陵寢。”
眾人特別是長期追隨鮑德溫夫妻的伯克伯爵、奧登修士,都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鮑德溫的決議,須知他以前可是個剛烈而好斗的年輕人。
“還有,將殺戮和劫掠控制好,我們以后要在這里定居,并且要用軍隊永遠保護耶穌的陵墓,不可以叫偉大的圣城毀在我們手里。”
“遵命。”沒過多久,大伙兒都齊齊鞠躬撫胸,聽從了鮑德溫寬厚的命令。
“真的是相當不錯,年輕的王者。”就在鮑德溫牽著馬匹,邁過無數的尸骸,走回到臨時的居所時,他在街道邊看到淡金色頭發的喬瑟蘭帶著高深莫測的笑,靠在面殘缺破敗的院墻前,對著他不知是諷刺還是恭維。
在喬瑟蘭的旁邊,他的弟弟加里蘭蹲坐在那里,手里捧著個陶罐,正從里面掏出燒熟的麥子和肉塊大吃大嚼,成堆的鎧甲和弩機擺在他的旁邊。
“我執掌著阿達納王國的航船,也承擔著尤斯塔斯家族的興衰使命,目光自然要遠大些,思慮也當然要成熟些。”鮑德溫這次并沒有對喬瑟蘭的挑釁做出任何反應,便順著街道離開了。
不久后鮑德溫找尋到了兄長的臨時居所,此刻的戈弗雷公爵已卸下了鎧甲,換上了粗麻布做的衣服,兩位陪酒官管家舉著蠟燭在他的身邊,臉龐似乎還有淚痕。當鮑德溫走入進去后,戈弗雷喘息著捂著自己的舊傷處,臉色蒼白但卻帶著歡樂的語氣,他指著座位邊的一摞摞匣子,里面全是他戰友和親族的心臟,欣慰地對弟弟鮑德溫說,“此時此刻我終于能兌現誓言,帶著它們前去朝覲圣墓。”
“你得當心你的身體,記住格拉納愛的忠告和高文的友愛。”鮑德溫跪下來,也流著淚水拉住了兄長的手。
“我死而無憾了......”戈弗雷回握住弟弟的手,帶著沉沉的聲調,“沒有任何遺憾了鮑德溫,我在年幼的時刻也遵從過母親的要求,在修道院里渡過了七年的光陰,后來為了光復圣墓才仗劍遠征——記住鮑德溫,請你記住,我們尤斯塔斯家族的男子絕不是為了響應任何人,哪怕是皇帝凱撒或教廷的圣座冕下之號召,才踏上征程的——鮑德溫,我們是為了自己心中的赤誠和信仰,這就是尤斯塔斯家族的傳承和血液。還有鮑德溫,馬上你得返回阿達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