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按照雷蒙德的要求,所有圍城的朝圣者們都從驚恐里恢復過來——他們抄起武器,迅速列好隊伍,打著旗幟穿行過岡加拉城堡下的曠野處,填補了吉約姆公爵脫逃后空虛的西側陣地,并在彼處開始列陣。
即便朝圣者總數有二十萬之多,但真正武裝起來有戰斗經驗的正規士兵,不過一兩萬而已。
吉約姆擅自潰逃后,除去圍困監視岡加拉的部分外,雷蒙德設在斜谷出口處的所有陣列,加在一起大約是七千名士兵:獨眼的勞迪西亞大伯爵將其分為五個方陣,前面三個后方兩個,雷蒙德在后列中央位置,和瓦洛督率五百名特科波騎兵和四百五十名普羅旺斯親兵,并將高聳的圣矛系上系帶,扎在陣地中央,醒目地讓前后左右所有士兵都能看到。
朝圣者軍團所有前列的士兵都戴上帽盔,用盾牌遮蔽了身軀,手持鋒利的長劍和長矛,列成緊密的橫陣,面向著火光飛揚的斜谷口處,不得胡亂跑動,不得擅自脫離崗位。
接著,雷蒙德派出了傳令的人,請求十多個古里外米哈伊爾的營地前來增援自己。
其實此刻整個局勢已經非常明朗,先前雷蒙德派入斜谷搜索糧食谷物的一千名分遣隊可以說蒙受了徹頭徹尾的災難,但主力猶存——七千名有戰斗力的法蘭克、倫巴第、弗蘭德斯戰士填補了缺口,封鎖住了斜谷,梅里克手頭這兩萬人即便占據了斜谷的通行權,但想要沖出來面對面擊潰雷蒙德是十分困難的。
所以只要米哈伊爾帶著皇帝的六千軍隊,趕赴到雷蒙德的側翼加以保障,這位新晉的大伯爵還是處于不敗之地的(雖然得勝也很困難),而只要雷蒙德不敗能堅守到兩到三天,皇帝從錫諾普和卡斯塔莫努方向來的補給便能趕到,雷蒙德還是能順利穩住戰線的。換言之,一旦皇帝的補給和器械來到,雷蒙德甚至憑借這股助力,可能拔掉岡加拉、卡拉比,從而把達尼什蒙德逼退到哈里斯東岸去。
那樣的話,高文業已攻陷開塞利,而泰提修斯的隊伍也已逼近科尼雅、安卡拉,西奧多羅的人馬也越過了新凱撒利亞山隘,幾路配合,完全能將梅里克的戰略空間封死在阿馬西亞——待到幾路再會齊,梅里克怕是不得不丟棄遭到三面威脅的阿馬西亞城,退往錫瓦斯,乃至更遠的大亞美尼亞高原牧羊去了。
但這種一廂情愿的完美戰略方案,在各懷鬼胎的軍事統帥的操作下,是完全不可能的:
高文一門心思,直驅安卡拉,希望趕在梅里克與雷蒙德決戰前,遮斷梅里克大隊南下增援安卡拉的通道,將其收入囊中;
康拉德的部眾攻陷占據了熱爾馬尼科堡,在安卡拉和岡加拉間首鼠兩端,持作壁上觀的觀望態度;
泰提修斯的新軍,則直往安卡拉而去,對北部的戰況也是不聞不問,因為事前約翰皇子叮囑他“不論何種局面,不要和高文爆發沖突,也不要放棄你對隊伍的指揮權”;
甚至是皇帝本人,也多次通過間諜,刺探擾亂整個隊伍的行軍計劃,對諸多西方領主他也根本不信任。
最終回到雷蒙德的二十萬人當中,這時候吉約姆招呼不打,便丟棄陣地朝著卡斯塔莫努奔逃;而接到大伯爵求助信件的米哈伊爾,態度也非常曖昧,“我軍監守此處陣地,不可隨意移動,但我保證會在適當時刻援助大伯爵。”
如此雷蒙德的傳令前后來了五次之多,米哈伊爾還是相同的答復,連半個字母都沒更改。
上午第二個時辰鄰靠結束時,漫山遍野的達尼什蒙德軍隊自斜谷的高地和小道上出現,梅里克也帶著騎兵親自趕到,“當眾把這些偽經持有者處決!”梅里克殘忍地命令說,接著手舉著斧鉞的劊子手,將先前在斜谷伏擊戰里幸存下來的被俘朝圣者,包括傷痕燒傷累累的歐德伯爵一并,在馬前毫不留情地砍下了頭顱。
接著所有突厥人聚集在一起,開始居高臨下,對著雷蒙德的五個方陣發起輪番猛烈的射擊。
突厥人的箭矢一,暴雨狂潮般灑到了最前線的三個方陣朝圣者士兵的頭dǐng和盾牌上。很多人鎖子甲、盾牌和罩袍上都密密插著箭矢,還在堅忍站穩著:好在它們飛到自己身上的時已是強弩之末的狀態,故而雖然射入了鎧甲的鎖環,但卻只對皮膚造成輕傷而已。
箭矢的射擊持續了很長時間,不久后大鼓被敲響,達尼什蒙德軍隊里的勇士們披著重甲,也持著盾和鋒利武器,自山下沖下,逼靠朝圣者的前列,雙方隨后兵刃相交,展開了大混戰。
在圣矛的鼓舞下,朝圣者們氣勢如虹,即便忍受著半饑餓的折磨,但他們還是揮動重型的武器唱著圣詠,一個接著一個將來襲的敵人砍倒在地,很多人受傷還在悍斗不止,漫長而血腥的戰斗反復了九個回合,在對面山坡上督戰指揮的梅里克發覺己方陣亡了近千人,還是未能打破雷蒙德任何個前線方陣。
“不要退卻啊,需要保護的婦孺都在我們身后的大營里,如果我們懦弱逃跑,他們會全部被殘忍的突厥人蹂躪屠殺的!”這是所有人的信念,而這樣的信念促使他們堅持下去,打退了異教徒一次又一次的猛攻,讓圣矛屹立不倒。
又是三個回合廝殺結束,依舊沒有絲毫進展的梅里克惱火萬分,他覺得如此攻下去,只不過是白白損耗手中的精銳步騎而已,最終他騎著馬眺望著整個對面岡加拉的戰局,想起先前斥候的偵察結果,便用馬鞭遙指著雷蒙德的陣線和米哈伊爾營地間闊大的間隙,“分出四千人占據那里,而后側擊毀滅掉這群舉著根長棍偽物的不信者。”
很快短暫的沉寂結束,四千薩吉圖斯騎兵從大埃米爾軍陣右翼方向而出,旋風閃電般迂回突入到雷蒙德左翼的方位,馬蹄旋起了灰塵遮天蔽日——“希臘人的輔助軍在哪里,怎么把我們的側翼完全暴露給了敵人!”五個方陣內,這樣驚恐的話語和疑問如電般傳遍了各個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