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處子墻上的旅團士兵頓時歡呼起來,他們順著墻垛望見,豪豬射出的凌厲箭羽,劈頭蓋臉地砸在了前隊的突厥騎兵人馬上,就好像沸水灑在了一大群黑色的螞蟻當間,痛苦的慘叫聲中,打頭數排的突厥騎兵飲箭,提著雙韁繩,連人帶馬在地面上翻滾倒栽,死傷滿地。
兩三名重傷的騎兵掙扎著,顫抖著伸手,從亂藉的場面里將半個血染的身軀爬將起來——這時候,子墻站臺后的幾名旅團弩手,即刻探出了腦袋和胳膊,幾發無羽的弩箭交叉著直直自弩機槽中飛出,噗通噗通,那幾名僥幸從豪豬箭雨里的生還的突厥騎兵,渾身電擊般痙攣兩下,倒在地上咽了氣。
后面的突厥騎兵,開始組成游擊的隊列,對著各個子墻后伸出的頭盔,拉弓射箭起來。因為他們知道,這種密集射出箭矢的大弩,有效火力就只有這么一下,現在前面的信士們犧牲了,該是自己和后繼者奮勇撲上的時機了。
而這邊,德西烏斯和其余同袍們舉高了各色盾牌,無數箭矢從各個方向飛來,劇烈的響動聲里,有的射入了盾中,振得德西烏斯胳膊都在發顫,有的則在碰撞里折彎,直打得他的裙甲板和靴子生疼生疼。
號角聲和鼓點聲昂然而起,呼啦啦,德西烏斯擺下了自己的盾牌,原先在他四周,左右戰友支起的盾牌也同時晃開,刺目的煙塵和陽光無遮無攔地順著他的眼睛,印入了突厥騎兵席卷奔騰而來的身姿。他側著腦袋看去,左右兩邊子墻上,有的戍守士兵中箭倒下了,有的則咬著牙從墻壁后抽出了斧槍、橈鉤,冒著紛飛的箭矢,朝著墻下奮力戳擊劈砍,來阻擋突厥士兵下馬攀緣。而許多軍仆,則順著子墻的下方,彎著腰喊叫著,用繩索牽拉著他所在隊伍前的拒馬叉:進攻的道路被拉開了,而城門塔上的鼓聲和旗幟再度告訴著德西烏斯和隊列里的所有人,“你們充當突擊的先鋒!”
不能猶豫,我可是這個支隊的杜蓋留斯指揮官。
德西烏斯大喊了聲,將盾牌的另外個扣帶,繞著胳膊給系好,這樣他就不再是舉著盾牌,而是用半個身子“肩負”著,這樣便有更大的余地來操控手中的劍,“不要胡亂揮砍,跟著我的步伐,逼近敵人!”他吼叫著,將盾牌遮蔽在自己的面前,根本不露頭,僅僅留下小半邊,來窺探敵人騎兵隊伍的陣勢,但說實話只能看到無數馬蹄和馬腿在眼前晃動著,接著就貓腰提劍,雙膝彎曲,以半蹲的姿勢跑動起來,其他的士兵都仿照著杜蓋留斯的姿態,組成了道低矮的人盾一體的戰線,急速前前后后朝著逼近的突厥騎兵而去。
后面隊列的士兵跑動得更是飛快,他們都舉著長橈鉤和大鐵棍,靴子和綁腿上沾染了飛舞旋動的沙塵,突厥人的箭就在他們的頭皮上擦過,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勇猛前沖。因為大公爵事前說了,前方的軍官和同袍進了,你也得進,然后就用你手里的武器猛砍猛殺敵人,不問人馬,你心中若是想著勝利,“上帝必然會賜予信他的人輝煌的勝利。”
城門塔上的高文,親眼看到了下面廣闊的戰場上,己方士兵和突厥騎兵,開始猛烈逼促到了一起,內心也是萬分忐忑:營壘、河口要塞、玫瑰嶺和敵人占據的前進基地阿塔城間,是片夾山靠河的平坦之地,正是敵人騎兵馳騁得意的戰場,此刻若是還要求紅手旅團以大步兵矛方陣猛沖作戰,不但抓不住敵騎,還會遭到對方箭雨的重創打擊,還會在突進的攻擊里損耗體力,導致陣線被敵人機動完全占優的騎兵分割抄斷,蒙受巨大損失。
故而他和梅洛、格里高爾等將領商議,在格迪埃的城防徹底完成前,就決心背靠營壘,憑托各處子墻,使用混編武器的步兵,短促逆襲敵人騎兵,積累戰術勝利為戰略主動。
所以這次的主角,是意大利、德意志蘭的劍手,還有改變武器的旅團士兵們,高文必須信靠他們的精銳和訓練有素。
馬鳴聲如雷——德西烏斯抬起眼角,看到一名敵騎正對著他沖來,以這樣的角度,對方連人帶馬,身影駭人般高大,壓迫得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要是普通農夫組成的隊伍,大約這時所能做的便只是沒命地背對著敵人遁逃了吧?
但是德西烏斯在心中默念著,不看對方的身軀,而只看對方的武器:果然,那逼來的突厥騎兵,眼睛很恐怖地瞪著自己,手里高高舉著標槍,槍尖寒光閃爍——這是突厥和撒拉森人喜用的馬戰武器,遠可投擲,盡可刺擊。
幾分之一秒內,德西烏斯很老練地預測了對方武器的軌跡,將盾牌側了下,接著右手握緊劍柄,對著那落下的馬腿橫著全力削去。
腥臭的血刷得,飛濺滿了他的胸甲上,原本神氣的馬鳴變為了慘叫,那馬背上的騎兵手里的標槍脫手,墜在了德西烏斯背后的地上,自己則隨著腿足被斬斷的馬匹,栽倒在地上,砸起了很大的灰塵。
后面一名士兵貓腰搶上,一記斧頭,砍斷了那家伙的脖子。
電石火光,又一騎撲來,手里同樣斜著高舉著刃尖朝下的標槍。
兩名后繼的士兵,跑來和德西烏斯站在一起,手里伸出帶著鐵爪的長撓鉤,抵住了那騎兵戰馬的前胸,那馬暴烈嘶鳴著雙腳騰空,“干掉它!”剛才那士兵,剛剛砍下第一名騎兵的腦袋,就反手一斧頭,砍斷了被撓鉤抵住的戰馬的左足。
“干掉他!”德西烏斯接著喊到,渾身來勁,猛地將劍刺出,把刃尖送入了那騎兵的右肋,而后對方臟器碎裂分開的觸感,嗞嗞叫地順著自己手里武器,帶著戰栗的快感傳送到身體和大腦的各處神經,這是種殺戮才有的感覺,讓德西烏斯快樂地抖著,看著敵人身體里的血,咕嚕嚕源源不絕,沿著劍柄淌滿了自己的胳膊,到處都是——那騎兵慘叫聲,目眥盡裂,垂著頭死在了馬背上。
兩米開外,同樣是兩名士兵用撓鉤抵住了名突厥騎兵的馬蹄,接著名士兵躍上,雙手揮著大鐵棍,將那馬頭打得如齏粉般碎裂,又轉手一棍,那騎兵的胸甲連帶胸骨和肋骨,發出了恐怖的爆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