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丁站在宮殿的塔樓上,看著整個扎塔城海面四周,到處皆是的威尼斯戰船,現在恰好是整個海洋里最風平浪靜的時節,故而費萊耶下令所有的船只,用鐵鉤銜接相連起來,組成了漂浮在海上的封鎖墻,在扎塔城對面的海上,狹長的沙洲上,威尼斯雇傭來的“剃刀連隊”已經強行登陸,在貢萊托的指揮下,整個沙洲漁村和其上的圣米哈伊爾教堂的民眾與戍衛士兵盡數被屠戮,尸體全部扔到海灣當中,血水洗刷著扎塔瀕海的城墻,來來去去,順著教堂,威尼斯的水手們也已靠岸,似乎正在組裝著射石機。
但是威尼斯人還不敢逼近城墻,他們在扎塔城的兩個鄰海點設置了陸上營地,看情況是要盡快與高文的大連隊會師,將扎塔城全線包圍起來。
此外伯丁還看到,整個城墻塔樓上,己方的將士們已經動員起來,硝石火、箭矢、投石一筐筐運上去,匠師們正在檢查墻體的裂縫并加以修補,在凹進去的狹長海灣當中,橫著雙層的鎖鏈,阻止威尼斯人的船只闖入,非但如此在這個港汊的兩側,一面是扎塔的北城墻,一面是陸地山丘上的米克斯堡,敵人膽敢進入,定然是有去無回。
對海面情況稍感安心的伯丁,接著在衛隊的護衛下,穿過街道,來到了海岬處的城墻,慰勞其上的五十名守軍士兵后,就穿過海岬上的可抓起的吊索橋,順著山丘上的四座堡壘要塞巡察,當他登上去鳥瞰時,則看到紅手大連隊也沒有意外:前列的連隊,和他們的騎兵正在其下監視己方,后列的匠師們則同樣在周圍砍伐樹木。看樣子是在制造攻城車和塔樓,“這下面的坡度,他們要再壘起一座山。才能推著這些器械抵達我們的城門。”城堞上的伯丁諷刺著,旁邊伴同的貴族軍官們哈哈應和著笑起來。
入夜后。大連隊的營區之內,核心部分是高文所居住的,緋紅色絲綢制作起來的大公營帳,篝火燃燒著,不久費萊耶.莫切尼戈悄然在一小隊傭兵保護下,走入了進來。這位執政官先是轉乘船只,隨后是登上陸地營地,接著走了大約五個古里的路程。才抵達此處。
執政官的到來,得到了整個營帳的熱烈歡迎:高文的軍仆與將官們向費萊耶鞠躬致意,而費萊耶的教士通譯隨從,則直接跪拜在高文面前,親吻這位“圣職長上”的手指。
隨后高文將一個匣子打開,將阿婕赫贈送他的日晷星圖板給取出,鄭重交付到了費萊耶手中,對方眼睛射出訝異贊美的光彩,“放心吧,我們艦隊的了望員會配合這塊圖板。測算出最近一個禮拜,扎塔城周圍的風向氣候的。”
高文將修長的手指,在扎塔城的模型沙盤上劃了下。“現在,米克斯堡壘與海岬城墻,對貴方船只威脅最大的是什么武器?”
“火毬射具,即便在甲板與木楯上蒙上澆濕的牛皮,也很難抵御得住,因為扎塔與米克斯堡的塔樓高度很高,再加上和海邊山崖海拔疊加,他們輕易就能居高臨下,從兩面往我們船只甲板與風帆上拋射。縱火焚燒,那樣的話......”
“我們全都會被燒死、淹死。或者俘虜,對不對。”
在座的所有人。都心情凝重起來,不管如何,這都是場極具挑戰的軍事冒險。
“既然扎塔城就在我們眼前,那必須得征服他,圣馬可的艦隊出航,紅手大連隊出征,是斷沒有回旋的余地的。”最終,費萊耶與高文的手,在熊熊燃燒的篝火前握在一起,互相打氣說到。
五日后,本來還燦爛無比的陽光,忽然悄悄收斂在云層后,坐在宮殿廳堂當中閱覽文書與賬簿的君士坦丁.伯丁,看到了黑影開始遮蓋柱廊邊的盆栽,便不自覺地自椅子上站起,踱到了宮殿陽臺之上,雨水很快就灑了下來,帶著自深深內陸土地上飄來的霧氣,圣米哈伊爾教堂所在的沙洲,威尼斯人的射石機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朝著這邊堅固的石墻上發射著,就像隔靴撓癢般,帶著沉悶單調的聲響。
不久,雨越來越大,沙洲漸漸隱沒起來,伯丁還能看到,開始冒險升火(一般天氣下,威尼斯和阿馬爾菲的艦船都是嚴禁如此的)的敵人艨艟們,借此照亮航路,匆匆地朝著北面駛去——在那邊,威尼斯建設起來的陸上營地,有個小灣可以提供船只臨時停泊。
船只一艘一艘地過去了,城墻戰廊與棚子下的守城士兵們,也用火把照著自己的雙眼,監視著這些艨艟的方向,直到它們挨個消失在可視的視野當中,才舒散了口氣。
同樣覺得定下來的伯丁,轉手走回到了桌前,與幾位樞機官商議著:普斯科杰、佩奇等地帶的援軍正得到了調令,前來增援此處。伯丁想到此,不由得微微得意起來,看來自己先前的堅持是對的,不放棄扎塔,不放棄海邊的金庫,保全這座城市,以后只要能擁有一支小小的商船隊伍,就能給自己王業帶來無窮的助力。
另外面,在雨水當中,威尼斯人靠岸的泊地前,高文站在泥地當中,看著精選出來的大連隊五百名士兵,正在排著縱隊,順著踏板登上威尼斯的槳帆船,他們大都是意大利老兵,還有數十名兄弟會在其間充當指揮協調職責,這些面臨戰陣的老兵上船后,就坐在積水的甲板上,沒有抱怨,但經驗豐富的大伙兒都明白,下面即將是場決定命運的襲擊戰。
最后,高文登上了費萊耶所在的旗艦,上了年紀執政官穿戴齊整,哪怕是被雨水淋著,也絕不從指揮的塔樓上脫離,見到高文后兩人握手寒暄了兩個詞,“這是剃刀連隊的指揮官貢萊托。”介紹完,一個穿著鎖子甲,臉上滿是疤痕的精壯漢子,和高文同樣簡短地握手致意,“出發,升起圣馬可執政官戰旗,朝著扎塔城的港汊進擊!”三位男子都是那種不愿意廢話的,接著費萊耶蒼老遒勁的嗓音響起。
呼啦,一面深紅色的旗幟,其上是金色的雄獅,背后插著對飛翅,前爪執劍,后爪帶著浪花圖案,獅頭上戴著冠冕,在旗艦的桅桿上迅速升起,很快就在風雨當中招展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