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總決賽的目的
周易上場之前扭頭看了一眼場邊的比分牌，上面清楚地顯示著“0：0”，意思是兩支球隊都沒進球，還是平局。
這對他來說是個好消息。
他對于這個比分倒也沒覺得有什么意外的。
就從他睡著前所看到的場上比賽形勢，就可以推測出這個比分了。
其實他沒撒謊，他是真的剛剛睡著。
之前他人坐在替補席上，還是在看比賽的，但比賽本身實在是沒什么觀賞性，除了拼得兇之外，完全沒有什么意思。
他看的呵欠連天，再加上昨天晚上太興奮了，睡得晚，起得早，睡眠不足。
盡管頭頂上烈日炙烤，坐在凳子上屁股就跟鐵板燒一樣，他也還是不可抑制地睡著了。
雖然在場邊睡著了有些丟人，不過周易并沒有覺得太尷尬。足球嘛，看的還是在球場上的表現，和場下沒什么關系的。
只要上場能夠表現好，替補席上睡著了又怎么樣？
他躊躇滿志得跑上了球場。
※※※
在周易被叫醒之后，所有人都看明白了——敢情這小子在場邊睡著了啊！
于是看臺上響起了一陣哄笑聲。
周健良被這哄笑聲惹惱了——我兒子啊，再丟人那也是我兒子！還輪不到你們來笑話！
于是他猛地站起來，雙手攏在嘴邊，向著球場里面大喊：“兒子加油！好好踢！老爸支持你！”
剛剛邁上球場的周易聽到了爸爸的喊聲，他轉身向爸爸敬了個禮，而周健良也回了他一個禮。這是他們父子倆互相交流的慣用方式。
敬完禮之后，周健良挑釁得看向那些哄笑的人們。
家長中發現這個人竟然是他們取笑對象的父親，身份和他們一樣，都有些尷尬，紛紛低下頭，或者移開了眼神。
周健良等到最后一個人挪開了看向他的眼神之后，這才以勝利者的姿態緩緩坐下。
※※※
盡管周易跑上球場的時候是躊躇滿志，想要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的。
但實際情況和他想象的卻差得很遠。
身為中場球員，在球場上是需要頻繁處理球的。
但當他上場之后，卻沒什么人把足球傳給他——這是當然了，大家都只恨不能把足球黏在自己的腳下呢，怎么可能會輕易把足球傳給競爭對手呢？
不管周易怎么舉手，大聲高喊，也沒有人把足球傳給他。
他上場五分鐘了，零觸球，零表現。
※※※
“真是一盤散沙…”主席臺上的郝冬終于沒忍住，搖頭嘆氣道。
旁邊的小王也看得出來這場比賽的水平很低，于是他趁著這個機會將他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冬哥，我有個問題啊…總決賽為什么不像之前的海選那樣進行各單項技術的比拼，而要搞這么一場比賽呢？大家都是臨時拼湊起來的，而且互相也都是競爭對手，這比賽肯定不好看啊…”
郝冬說道：“單項技術的比拼這些人都是不差的，否則也進不了總決賽。再比也沒什么意義了。我為什么要把總決賽變成一場比賽？因為我想看看在技術之外的東西。”
“技術之外的東西？”小王不解。
“嗯，足球技術之外的東西，是足球意識。”郝冬解釋道，“是更深層次的東西，技術可以練，但是意識這種東西多半是天生的，這才是天賦。”
“這…”聽到郝冬這么解釋，小王更疑惑了，“在這場比賽中您想要看到那些東西，會不會太夸張了啊，冬哥？”
“所以我也就只要求一點。”
“什么？”
“團隊協作的意識。”
小王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您剛才最后還提了一句，告訴他們足球是團體運動呢。”
“當然，要不你以為我是說廢話呢？但可惜…我看這些小孩都沒聽進去。”郝冬搖了搖頭，不再說話了。
※※※
周易身為中場，在靠近藍隊球門的地方卻連球都拿不到，而且這里人滿為患，藍隊和紅隊的球員都擠在一起，根本也沒什么拿球發揮的空間余地。
考慮到這種情況，周易卻并沒有硬要擠到禁區前沿去和隊友搶空間的意思，他選擇了后撤，撤到了后腰的位置上。
而本來打后腰的隊友看到周易竟然主動后撤，有些驚訝。但他也沒問為什么，既然有人愿意主動后撤，那自己不就有機會往前去了嗎？
想到這里，他甩下了周易，徑直沖了上去。
周易也看到了這位隊友的舉動，但他沒放在心上，他的目光越過了這位前沖的隊友，一直往前延伸，他看到了一幅和他當前鋒時完全不同的景象。
他以前在各級校隊踢前鋒的時候，進攻時活動區域基本上就都在進攻三區了，主要是對方的禁區內。在那里，他更多的關注球門，關注禁區里的情況。他也不需要關心其他地方的情況。
而現在他可以看到幾乎全場所有人的位置關系，除了他身后的兩個中后衛和一個門將。
就好像是一幅清明上河圖，打前鋒的時候，周易看到的永遠都是局部。
但是被迫成為了中場，并且后撤到了后腰位置上之后，這副名畫才第一次在他的面前緩緩展開，展露出了全部真容…
每一個細節都清清楚楚展現在周易的面前，他頭擺向左邊，看到了左邊路的情況，左邊，紅隊的左后衛已經沖到了前面，從位置上來看幾乎都可以算作是一個左邊鋒。在他的旁邊，是藍隊的右后衛，他卡在了紅隊左后衛的內側，防著他往里突破和接球。
接著頭擺了回來，看到了中間。中路的情況就比邊路復雜多了，因為人也多。
紅藍兩隊的球員基本上都集中在這里，猶如犬牙交錯一般，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周易再看向右邊，基本上和左邊是一樣的情況。
那位剛才跑上去的后腰加劇了這種混亂復雜的局面，他上去也根本拿不到球。
但是這樣的話，要怎么才能贏球呢？
周易皺起了眉頭。
踏上球場之后，看到這樣的情況，他的想法也發生了改變。他現在并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機會可以獲得那唯一的一個名額，但和進入西征球隊相比，他現在更在意的是比賽的勝利。
他不想就這么眼睜睜看著球隊輸掉比賽，盡管這是一支臨時拼湊起來的球隊。
總得做點什么。
※※※
紅隊在進攻的時候一窩蜂的壓上去進攻，但由于各自為戰，所以基本上沒有給藍隊的球門構成什么威脅。反而是在進攻中丟掉了控球權，被藍隊一個大腳將足球踢了出來，球徑直飛向了中場，飛到了…周易的前方，落地，然后彈起，被周易用胸部卸了下來。
接著周易一腳將足球踩在了腳下，他并沒有帶球往前沖，這讓不少人都有些驚訝。
周健良在看臺上挺激動的，這畢竟是兒子在本場比賽中的第一次觸球，他從座位上站起來，高呼：“加油兒子！！”
周易拿著球，一點動作都沒有。
就像是僵住了一樣，不過在更多人看來，他這樣的表現更像是初次登場，首次拿球之后的不知所措。
在他愣神的時候，藍隊的球員則一窩蜂沖了上來，打算搶斷之后直接打反擊。
紅隊的球員則開始往回跑，一邊跑還不忘向周易招手大喊：“傳球！傳球！”
每個人都希望周易能夠把足球傳給他，但周易卻并沒有這么做。
面對蜂擁而來的紅藍人群，他還是沒做出任何動作。
就像是…完全被嚇傻了。
跑的最快的是藍隊的前鋒九號劉亞東，他一馬當先，本身他的速度也是在這二十三個人當中最快的，他對自己的速度有絕對的自信。
他相信在自己的全速沖刺下，對面那個剛剛上場的紅隊球員是絕對不可能反應過來的…
但就在他即將沖到周易面前的時候，周易卻突然轉身，同時將足球向后一踢，傳給了后面的中后衛！
劉亞東也沒想那么多，反正他的眼里只有足球，既然對方把足球往回傳，那他繼續追過去就好了，持續施壓下，紅隊的后衛肯定會犯錯！
但就在他如風一樣從周易身邊掠過的時候，卻聽到那小子高喊了一聲：“把球傳回來！”
劉亞東的眼角余光瞥到周易傳完球之后迅速往旁邊移動，同時雙手往下指著自己的腳，那是要隊友給他傳地滾球的意思。
不過劉亞東的速度顯然比他的大腦反應更快，周易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眼角余光中，他也顧不上去考慮周易的舉動有什么意義，依然高速沖向足球和紅隊的五號中后衛。
※※※
本來李浩然在看到足球被那替補小子突然傳過來的時候，內心是崩潰的——對方追那么兇，你把足球傳給我？你這不是坑我嗎！
一時間他有些不知所措，這次是真的不知所措了，可不是看起來不知所措而已。
但就在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的時候，他聽到傳球給他的替補突然喊了一嗓子，同時也向中路跑，正好…從劉亞東的身后移了出來，自己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傳球的時候也不用擔心會被劉亞東斷下來，因為兩者根本不在一條線上。
看到周易的舉動，李浩然連忙掄起腳來直接就把足球又踢回給了周易。
他剛剛把足球傳過去，劉亞東就撲到了，一伸腿，踢了個空！
李浩然倒是暫時擺脫了困境，可是他卻給周易制造了一個麻煩。
那就是為了保證足球不被劉亞東斷掉，李浩然這一腳踢的力量很大，也很倉促，不像是傳球，倒像是解圍沒踢起來，足球在草皮上蹦蹦跳跳，飛速前竄，直奔周易而去。
要想停好這樣的“傳球”可不容易。
而如果周易停不好，那么正從他身后向他撲來的藍隊球員就完全有可能直接斷球打反擊。
這個時候，只見周易抬起右腳，直接將這個看起來很難停的足球穩穩停了下來，隨后他并未停留，而是馬上用左腳把足球傳了出去，傳給了另外一名中后衛，紅隊的四號羅偉。
就在他剛剛把足球傳出去的時候，藍隊球員就從他的身后殺了上來，當然他踢了個空。
但這一幕卻讓在場外看球的人驚出了一身冷汗——別說是沒接到球了，周易哪怕在停球的時候稍微多調整一下，這球可能就傳不出去了，搞不好還會被藍隊球員從背后直接捅掉…
看臺上，那些藍隊球員的家長們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嘆息，為藍隊沒有能夠抓住這次前場搶斷打反擊的機會感到遺憾。
在主席臺上坐著，本來有些百無聊賴的郝冬看到這一幕眼睛里卻閃爍了一下。
傳完球的周易似乎不知道他剛剛逃過了一劫，沒有去管在他身邊的藍隊球員，而是迅速跑向了邊路，同時他向自己的隊友喊：“傳給我！”
一切都和剛才一樣。
羅偉自然也把足球傳了過去，已經處在邊路的周易接到了球，這次他沒再繼續往回傳球了，他接球、轉身，再次看到了藍隊的球門和禁區內外那片區域里的人，現在已經比剛才要少多了。
“嘿，有點意思…”小王突然聽到身邊的郝冬這么輕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