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遍山原白滿川,子規聲里雨如煙。鄉村四月閑人少,才了蠶桑又插田。
官道兩側的田野上,農人正在忙著插秧。火井縣城已遙遙在望,誰家少年,鮮衣怒馬,攜十里春風,自城北的官道馳來。
吁!李昂首先勒住韁繩,官道上的馬車太多,首尾相接,人聲喧囂,幾乎把三丈寬的官道全部堵住,而這些馬車,大多裝的都是鹽。
李昂見此景象,心中十分高興,頗為得意地對身邊的楊男說道:“丫頭,瞧見了吧,用不了多久,你哥哥我就可以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了。”
對他的自稱哥哥,楊男聽多了他的花花嘴,也懶得和他計較了。
她不屑地說道:“多賺幾個臭錢算什么本事?大好男兒,本當去建功立業,將來繪像凌煙閣,留名青史,這才真值得自傲呢。”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李昂慨然一嘆,然后哈哈大笑入城而去。
火井,我回來了!
回到火井,李昂心情大好。成都雖然繁華似錦,但畢竟這兒才是自己的地盤啊!
在火井,就連縣令崔寅,對他都是言聽計從,這種可以左右一切的感覺真的很美妙。
街上人流車馬明顯比以前多了很多,尤其是接近大唐無雙鹽業公司總部的地方,更是車馬擁塞于途,河上舟楫爭流,吆喝聲不絕于耳。
“讓一讓!讓一讓!”伍軒大喊著。
自道在火井可以左右一切的李昂,這下連自已公司大門都過不去,門前車馬實在太多了。
伍軒喊完,立即有人應道:“叫什么叫?某讓你,誰讓某啊?誰不想早點交貨?!到后面排隊去,擠什么擠?”
“就是,趕緊后面排隊去!”
一大群穿著短衫,戴著幞頭的車夫叫囂著。就是不讓路,伍軒只得叫道:“這是大唐雙無鹽業公司的老板…..”
“老板是什么東西?”
“沒聽說過。”
李昂火大了,大喊道:“老板不是個東…….”還好,緊急剎住了車。不過一旁的楊男已經樂壞了,瞅著他直笑。李昂惱羞成怒,“老子是李昂,大唐無雙鹽業公司的老板,也就是東家。你們讓是不讓?”
“不對吧。大唐無雙鹽業公司的東家不是女的嗎?”
“誰說不是,叫黃四娘呢。”
“咦,難道這是女扮男裝?”
“你什么眼神?哪個女的能扮成他這模樣!”
“嘻嘻…哈哈…..”楊男笑得柳腰兒都彎了。
這時在大門維持秩序的李鐵嘴遠遠瞧見李昂,大喜之下一邊跑過來,一邊大叫道:“老板!老板!您可回來了!大伙快讓讓,這是我們公司老板,讓讓!”
作為財務總監,這些天都是李鐵嘴在火井主持,運粗鹽來的交易的商家,誰敢得罪他?于是。李昂這才得以脫離火海。
順利進入公司大院后,李昂就迫不及待地問道:“鐵嘴啊,現在收了多少粗鹽?城南的作坊和倉庫還沒建好嗎?”
“回老板,已經收了二十八萬三千零六擔!這不,您瞧,這院里的十二個倉庫都堆滿了,還好城南的作坊和倉庫基本上建好了,這兩天就可投入使用。
老板,咱們已經欠下了八千六百多緡鹽款,屬下正頭疼呢。幸好有崔縣令出面擔保,不然小的恐怕已經被討債的大卸八塊了。老板您回來就好了,這下可以開始提純了吧?”
李昂進入寬敞的大廳,一邊洗臉洗手。一邊問道:“鐵嘴,各州的銷售代理都有人報名競標了嗎?”
“回老板,除了益州府由咱們親自經銷外,劍州、綿州、漢州、茂州、梓州、簡州、普州、蜀州、嘉州、榮州、眉州、雅州、瀘州、戎州、渝州,計十五個州已經有不少人報名競標,其它州還沒有。所有報名的競標方的背景資料,小的都整理好了,請老板過目。”
李昂為了在短時間內搶占精鹽市場,所以采取代理銷售的辦法,這樣可以省去自己構建銷售網絡的時間和成本。
李昂接過李鐵嘴遞上來的資料,大略看了一遍。這些報名參加競標的人,多數人本身就是鹽販子;
而讓李昂感到意外的是,在這份競標名單中,他竟看到了一個讓他很意外的名字——蕭鸞。
“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李昂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浣花溪那個煙雨濛濛的午后,那個美人倩影如許動人。
他不自覺地轉頭看了看楊男,楊男那如水的目光,正流淌在他身上,口中喃喃在重復念著他無意中漏出來的這兩句詩。
如果說楊男是明麗的陽光,那么蕭鸞便是綿綿的煙雨。這是李昂對兩位佳人對比后得出的結論。
他收回思緒,對李鐵嘴吩咐道:“提純精鹽的事,我已經通知方大用那邊在提純工場待命了,明天就開始。這邊,你立即讓人通知這些報名競標的人,明日辰時到公司來參加競標。”
“好的,老板,小的這就派人去通知。”
李鐵嘴退下后,李昂笑吟吟地問楊男:“丫頭,我臥室旁邊還有個空房,你敢不敢住?我首先聲明,我有夢游癥,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做著夢起來到處亂逛。”
楊男笑嘻嘻地答道:“我也有個壞毛病,就是睡覺的時候習慣把劍放在枕邊,一旦被驚到,會在夢中習慣性的拔劍亂刺。”
“嘶……難怪你這么鬼精,原來是曹操轉世投胎的。”
“你才是曹操轉世投胎的呢。”
“哈哈….”
李昂梳洗一番后,便到縣衙拜會崔寅。
崔寅如今可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隨著李昂的計劃一步步地展開,大量的鹽擁向火井,車馬絡繹于途,四方客商云集,火井一下子變得繁華無比。
除了食鹽交易稅外,大量的人流同時帶動了火井其他行業的興起,比如各家客棧、青樓、酒館。無不是客滿為患,應接不暇,這讓火井縣的商稅成倍地增加。
坊市里原本有很多空閑的商鋪,如今都相繼被人租下。準備用來開設商輔,李昂之前給他描繪的那幅美好的藍圖,正在一步步變成現實。
再見李昂,崔寅難抑心中的喜悅之情,連聲說道:“李先生可算回來了。可算回來了!你不在火井,本官這心里總是不踏實啊。”
李昂長身揖道:“這些日子,多虧崔明府照應著,李昂此番是專程過來道謝的。”
“多日不見,李先生豈能見外了。快請,里面請!”
崔寅十分熱情,把李昂請到自己的書房,同時吩咐仆役趕緊準備酒菜。
隨后,兩人在后衙的花架下小酌。崔寅頻頻勸酒,對李昂皆以先生相稱。聽著有些怪異,但在他心里,已經認定了李昂就是他命中的貴人。
“先生,成都之事已經了結了吧?”
“勞崔明府費心了,成都那邊的案子已結。說來還得感謝崔明府當初鼎力支持,否則想找出幕后真兇,可沒這么容易。崔明崔這份情義,李某記下了。”
“先生不必客氣,緝拿不法,本來就是本官的職責所在。”
“在下借花獻佛。敬崔明府。”
兩人在花架下邊喝邊聊,崔寅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先生,本官聽說,這粗鹽你們也囤積了不少。為何還不開始提純精鹽銷售呢?”
李昂笑道:“在下這次回來,正是為了此事。明日一早,在下要舉辦一場銷售代理商競標,如果崔明府愿意屈尊前往做個見證,那是再好不過;同時崔明府也可以趁機說明一下火井會加強管理,整頓市井。除了會給八方商客提供一個良好的經商環境,也鼓勵大家來火井置業。”
崔寅已經切實嘗到了發展工商的甜頭,自是滿口答應下來。他想了想接著問道:“如何更好的吸引商人來火井置業,先生可有良策授某?”
李昂隨口答道:“要想吸引商人來置業,政策和環境都很重要。首先,明府可以在自己的職權范圍內,盡可能多的給商人些一政策上的照顧;
另外,要嚴打那些市井無賴,以免他們向外來的商旅敲詐勒索;還需嚴肅吏役,防止他們肆意地吃拿卡要;嚴厲打擊缺斤少兩、以次充好等影響火井聲譽的行為;
再有就是,市面上要盡量肅整得干凈整潔,井然有序,讓人第一眼就有賞心悅目之感,進而還要加強街巷和官道的治理,架橋鋪路,便利的交通狀況也是不可或缺的…”
李昂把自己想到的,都和崔寅一一道來,崔寅很認真地記下,這些真的做好了,對他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政績,這一點他是清楚的。
兩人小酌到天將入夜,李昂才告辭。
回到公司總部的后院,李昂看到隔壁還亮著燈,就過去敲了敲門:“丫頭,你沒睡著吧?”
房里沒有回答,李昂無奈一笑,獨自回房睡覺去了。
第一天一早,紅日初升,朝霞萬道,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李昂起了個大早,然而有人比他更早,等他來到前院,外面赫然已經站著上百前來競標的人。
而在這些來競標的人中,站著那位煙雨般迷離的蕭鸞。如果把所有來競標的男人比作襯托的綠草,那這情景就是: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在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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